等待组织

杨铁汉带着三个孩子又和彩凤、抗生生活在了一起。有了女人的日子是踏实的,孩子们又一次感受到了幸福。

老葛和小邓不在了,杨铁汉就此和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坚信,组织是不会把他遗忘的,他们一定会来找他。从那以后,他更加勤奋地扛着磨刀的家什,一次次地走向大街小巷。他开始关注每一个走近他的陌生人,有几次,他几乎感受到对方就是来找他接头的,他甚至忍不住地问:您需要白果吗?

对方看着他,一脸的不解:什么白果?我是来磨刀的。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呼啦”一声熄掉了。他不再去想什么,专心地磨刀。磨完刀后,他用力地喊一声:磨剪子嘞,戗菜刀——

声音响亮地穿透着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更多的时候,他置身于街口,好让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他。他盯着每一个路过身边的人,希望有人能走过来,问他一句:你有白果吗?老家要急用。

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能够和自己的人接上头,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啊!可惜,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白天,他有时也会回到布衣巷十八号,将紧闭的大门打开,烧上一壶水,让烟火的气息传递出去。他做这一切,只为让人发现他的存在。更多的时候,干脆就坐在门口霍霍地磨刀,他从没有这么卖力地磨过刀。“嚓嚓啦啦”的磨刀声,很有节奏地响着。当然,他做这一切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时半夜,他会从杂货铺悄悄溜回到布衣巷十八号。静静地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他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每一丝响动,有几次,他似乎听到了敲门声。他爬起来,打开门,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不相信自己听错了,用力地咳嗽一声,站在门里等待着。一阵风刮来,吹的门板响了一气。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门响是风刮的。

有时他在梦里,竟梦见组织派人来找他,他激动地叫起来:你们可来了——

他在梦里伸出了手。结果,他就醒了,看到自己果然把手伸了出去,在黑暗中空空地抓着。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做了个梦。现实中的他,无奈地收回一双手,翻转过身去。这时,他似乎又听到有人在敲门,他又一虎身去开门。结果,自然又是失望而归。此时,外面风声正紧。

实在等得焦心,他就从地砖下掏出那封绝密的信件,捧在手里,呆呆地看上一阵子。这是组织交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件,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与组织失去了联络。这是组织的机密,他不敢有半点闪失。从城外回到城里后,他就用猪尿脬把信封严严实实地裹了,悄悄地埋到了屋里的地砖下。

当他独自一人看着那封信时,有几次竟冲动得想去拆开那封信,就在他伸出手去的一刹那,李科长的话在耳边响了起来:地下工作者的首要原则就是保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在等待组织与他联络的日子里,杨铁汉的内心是焦灼的,他的不安除了那几个孩子,更多的还源于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这天晚上,他忽然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戴着眼镜的李科长正急切地望着他。他醒来后,心就乱跳一气。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要主动去寻找组织,送出那封绝密的信件。想到这儿,他激动得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等到了天亮。

天一亮,他冲彩凤交代了几句,便匆匆上路了。那个村庄他是记得的,天黑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那个小村庄。

他刚走进村口,就被两个民兵拦住了。民兵手里拿的并不是枪,而是秃了头的红缨枪。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见到亲人时的喜悦,他伸出手,热热地叫一声:同志,我要找省委。

那两个民兵并没有和他握手,其中一个人盯着他看了半晌:你的路条?

他不解地皱起眉头:路条?啥路条?我没有。

另一个民兵就说:你刚才说啥?要找啥?

我找省委的李科长,去年在这里培训我们的李科长。

听了他的话,两个民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打了一声呼哨。没多一会儿,就有几个同样持红缨枪的人跑了过来。

队长,有情况?来人气喘吁吁地问。

被称为队长的人摆了一下头,杨铁汉就被人抓住了胳膊,蒙上眼睛,跌跌撞撞地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屋里的桌子上飘忽着一盏油灯,迎面端坐着一位长着胡子的汉子。他看到这个人时差点叫了起来,这人正是胡村长。他在村里培训的时候,胡村长见过他。这一发现,让他惊喜无比,他叫一声:胡村长,你不认识我了?

胡村长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

我去年在这里培训时,你还来看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