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迟班长和丁大队长

过了几天,班上要求每个新兵给家里写一封信,汇报一下训练和生活的情况,这是总队要求的。在这里打电话是受限制的,写信成了与外界联系的主要方式。

朱光明公开表示拒绝。迟班长问他为什么,他说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要说的了,再说他从来也没有给人写信的习惯。迟班长有点儿恼火地说,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人不惦记你吗?朱光明平静地说,我父母基本上都在国外,收到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他们眼里只有生意,什么都顾不上,我不给他们找麻烦他们就烧高香了。说到这里,朱光明的眼里飘过一丝伤感,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听他这么一说,迟班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一刻,大家都觉得他的家庭没有什么人情味儿,相互之间漠不关心,莫非有钱人的家庭都是这样冷冰冰的?

崔成特别急切地想知道“坦克”的下落,说实在的,他也是头一次写信,为此还琢磨了半天,费了不少脑筋。他给家里的信写得很简短:

父亲、母亲:

见字如面。

军营条件很好,还有暖气,伙食也不错,不用为我担心。不知“坦克”怎么样了,我心里很着急,十分挂念。我知道爸会安排好一切的。回信记得把我和“坦克”在一起的那张照片寄过来吧。妈的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太操劳了;爸有老寒腿,一定记得保暖,就要下雪了,山路滑,一定要小心,不行就雇个人吧。新兵训练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苦,每天都过得挺充实的,我想我一定能挺过去的。在这里,无论是上级还是战友都相处融洽,我还交了不少新朋友,一点儿也不感到孤单。

写信时他又想起了“坦克”。那个曾经盛气凌人的家伙、忠心耿耿的老伙伴,总是规规矩矩地在他身边趴着。他们一起在林间穿行,一起谛听着风声鸟鸣,一起享受着太阳的温暖,而现在都成记忆了。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人这一生可以说就是失去的一生。“坦克”算是他第一个真正失去的朋友,以后失去的东西可能还多着呢。刚来到新兵营,他心里也没底,带着几分忧虑,不知道今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心事也只能自己埋在心里了。

李英俊给家里写信时还掉了眼泪,看样子,只有他是真的想家了。牛帅为此还嘲笑了李英俊。牛帅写的信真是别出心裁,他说父母大字不识一个,于是他在信纸上歪七扭八地画了一个营房、一桌饭菜、一只枕头、天安门加一面国旗,还有笑脸什么的,他说他们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大家正忙着写信的时候,迟班长领着三排长李克进了屋。李克与迟班长截然相反,面容和善,总是笑眯眯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和亲切的人。他一进门就对大家嘘寒问暖,和气地说,大家在一起是个缘分,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要相互担待照应,现在不是说最好的情感就是一起扛过枪流过汗吗?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到了大队,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提出来。对了,我问大家一个问题,这里有谁知道升国旗的时间是多少?

他问得很突然,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这时李英俊站起身来,小声地说,报告排长,我看过资料,是两分零七秒。

三排长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继续问道,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李英俊摇摇头。三排长认真地说,前国旗班的战士每天都要记录日出和日落的时间,他们了解到,太阳从开始冒出地平线到离开地平线的时间正好是两分零七秒,于是他们就想着能不能把升旗时间也控制在两分零七秒。通过改动装置,还真的实现了。当太阳上缘刚刚冒出来与地平线相切时,启动升旗按钮,当太阳完全跃出,下缘与地平线相切时,国旗正好升到旗杆顶端。这象征着祖国与日月同辉,明白了吧?由于每天太阳升起和降落的切线与地平线相吻合的时间都不一致,所以每天升降旗的时间都不一样,国旗班的战士们起床、睡觉的时间自然就不确定。每天的升降旗时间表都是北京天文台经过科学测算后提前制定的。我说这个大家也许觉得奇怪,其实我是想要告诉你们,除了训练之外,还要多学习有关国旗的知识,只有真正理解了国旗,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国旗手。今天先给大家打个招呼,以后日子还长呢,我相信,迟班长带出的兵不会差!

随后,三排长说要到别的班去看一下新兵,就转身离开了。

关上门,迟班长立刻严肃起来。崔成此时还沉浸在“坦克”失踪的悲伤之中,一时还缓不过神来。迟班长扫了大家一眼说,从现在开始,大家算是正式进入了军营,我与大家相处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来之前就听说七班是问题班,新兵的背景比较复杂,是我主动要求过来的,我就不信邪,其实七班的条件比哪个班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