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5/5页)

说到这个孩子时,孩子正在医院里,正靠在凌信诚单薄的胸前玩玩具。孩子是凌家的保姆抱来的。如果仅看凌信诚那张幼稚的脸,谁也不会相信他已是做了父亲的人。

凌信诚的伤感让我生出几分担忧的心,我悄悄跑去问医生,和凌信诚那番悲观的论调比,医生的说法还算乐观些。医生说凌信诚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下步还需巩固些时日,得这种病自己的心情很重要,应当既来之则安之。最好找个地方休养一阵子,自己把生活调理好,清心戒欲少操心,平时和要好的朋友聚一聚,尽量避开那些不开心的事,只要如此这般调养得好,心脏病人也有不少长寿的。

我陪着优优去见凌信诚的那一天,他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午后的阳光正明媚,凌信诚正在医院的花园里陪着孩子玩。那孩子坐着一辆手推的儿童车,让保姆推着快步跑,跑得越快他越笑,笑得大人都很开心。凌信诚开始也跟着他们跑,几步下来就累了,停了步子微微喘着气,看着保姆推着他的小儿子,笑声越来越远了。这时他无意回过头,看见我们由远而近地走过来。

这是我在凌信诚的脸上很少看到的笑,天真灿烂又有几分父辈的慈祥。那笑容与优优的目光相碰之后,才渐渐地收束起它的光芒。

凌信诚意外地看着我们,有些结巴,有些紧张:“哦……优优,你,你出来了?”

优优最初没有应声,我不由从旁轻声提醒:“哎,他问你呢。”我没想到优优竟会突前一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凌信诚面前,双手扶着地,重重地一头磕下去了!

这场面凌信诚显然没能料到,他甚至有点看不明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没动,怔怔地说了声:“优优,你干什么?”

优优的头碰在地上没有抬起,从背部的抖动上我们看出她在哭泣。我帮凌信诚把她扶了起来,我们都看到她的眼泪把整个面颊全都打湿。

凌信诚木讷地又说了一句:“你别哭了。”就不知所措地沉默下来。他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一句宽恕的话,他没说不代表他不宽恕,而仅仅是因为他不会说。

于是我便站出来替他说,我的话其实在说给两个人听,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快点过去吧,你们应该做个好朋友。信诚的父母要是看到信诚能交到一个好朋友,他们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信诚微微笑了笑,他笑着对泪水未干的优优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我们算不算个好朋友?”

凌信诚的这句话,似乎让优优想笑一下,但不知为何没笑出。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还能成为你的朋友么?”

“当然能。”凌信诚声音果断地说。他从刚刚被保姆推回来的小车里,抱起了自己的小儿子,他把儿子递给优优说:“你会抱小孩吗?你愿不愿意帮我抱抱他?”

优优终于笑出来,她天生就喜欢小孩子,她曾经那么盼着大姐的那个小宝宝,她曾经想像过等小宝宝长到这么大,她抱着他在北京到处玩!

她伸手去接那个小宝宝,那个小宝宝长得很可爱,与她曾经想像过的小外甥的脸,还有几分相像呢。可那孩子一见她,却像发了虐疾似的拼命抖,弄得大人们都奇怪地笑起来,可紧接着他们莫名其妙的笑,就全都僵在脸上了。因为那孩子看见优优伸出手来要抱他,居然惊恐万状地叫起来,同时手推脚踹地挣扎着,拼命抱住了他父亲。那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让远远近近所有人,都惊诧地朝这边看过来。大家都看不出孩子因为什么受了惊,更没人看出受惊的除了这孩子,还有面色惨白的丁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