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黄昏(第31/38页)

那天的混战是在那个女生的哭号声中结束的。酒店的老板和保安跑过来,先嚷嚷着要让我赔偿损失,待我大骂他们是在开妓院之后,他们不吭声了。我哭是在离开酒店之后,是在萄红姐拉我坐在了街心花园的长椅上以后。她轻声劝我:想开些……可我怎能想得开呀?不怕今天说出来惹大家笑话,我当时真是号啕大哭,哭声惊得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好多人都围过来看。我已经不顾哭相难看了,鼻涕眼泪一起流,只想把心里的怨气哭出来。我这些年吃苦受累的全部支柱一下子垮了、倒了、断了、折了。我献出全部身心的男人这样对待我,我咋能想得开呢?我委屈、我后悔、我伤心、我愤恨,我原来设计的生活之路突然间在我眼前全塌陷了,前边一片黑暗……

直到我哭不出声了,才一头倒在了萄红姐的怀里……

回到萧伯伯家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我想起老人到这会儿还没吃饭,忙说了一声:对不起。萧伯伯没有生气,甚至没有问我去哪里了,只轻声说道:我已经下了碗面条吃过了,你给自己做点儿吃的吧。我哪里会有食欲?我没有洗漱就躺到了床上,原想早点入睡把今天发生的一切暂且都忘了,可在心里回旋着的怒气怎么能让我入睡?我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来消去心里的这股气愤?大概是想到午夜过后,我下了决心:杀掉他,与他同归于尽!

只有杀掉他我才能咽下这口气!

杀掉他!

吕一伟,咱俩都别活了!你别想坑了我再去与别的女人过快活日子!你想得倒美,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怎么杀?用刀?把厨房里那把平时用来切生肉的刀预先别在裤带上,去见吕一伟时突然掏出来刺向他?刺心脏还是刺脖子有把握?他要是躲闪开了咋办?他要是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咋办?他的力气可是比我大出许多!

把他约到昆玉河边,趁他不注意时猛把他推进河里?那水的深度能把他淹死吗?有人看见了下河施救咋办?不行,我忘了他还会游水。

得想个他无力反抗的法子。我想呀想呀,突然之间,我想起了上次萧伯伯让我去小区传达室老董那儿借来的灭鼠药。当时老董给了我两包“毒鼠强”,当晚只用了一包,还剩一包。我记得很清,翌日早晨萧伯伯告诫我:用毒鼠强这种灭鼠药时可要小心,它是能毒死人的。

好,就用毒鼠强杀了吕一伟这个狗东西!

杀!

当然也杀了我自己,咱俩一起死!我上网查了查,有个自杀案件里,有个男人用一包毒鼠强毒死了自家三口人。

一旦下了决心,我反倒平静了。从后半夜开始,我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给萧伯伯做完早饭,端上桌他开始吃时,我去洗手间里找“毒鼠强”。我记得萧伯伯后来将它放在了洗手间镜前小柜的底层抽屉里。

可我没找着。

我有些着急,就出来问:伯伯,上次没用完的那包灭老鼠药怎么不见了?

萧伯伯显然没有怀疑我的用途,边吃边回道:我怕卫生间里潮湿,时间久了它会失效,就把它放在我的卧室里了。怎么,又有老鼠钻进来了?

是的,昨晚上我又听见老鼠在屋里叫。我只能撒谎了。

待一会儿我找出来给你。萧伯伯没有回头。

我心神不宁地吃着早饭,思量着拿到药以后的行动步骤:先给吕一伟打电话,好言约他出来吃一顿午饭;吃饭时趁他不注意,把药下到我俩的饭碗里,与他同去那个世界……

吃过早饭,我刚洗了锅碗,萧伯伯就拿着那包“毒鼠强”走过来对我说:我已经用剪子剪开了口,你只要把药倒进小盘子里,放到你昨晚听见鼠叫的地方就行。

我小心地接过药,进了自己的屋,先用纸把药包好,然后将一点核桃粉倒进一个盘子里,端去装做灭老鼠。过了一阵我给萧伯伯请假说:我要去看看吕一伟。萧伯伯没有多问,只点头应允:去吧。

我下楼先给姓吕的打电话,他不接;我就不停地打,他最后关了机。我便直接打车向吕一伟的学校奔去。这条路我走过很多回了。过去每次去给他送钱送衣送吃的,都是走的这条路。过去走这条路,心里都装满了甜蜜和欢喜;但这一次,心里装的却全是绝望和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的宿舍楼,萄红姐看见我,先告知:吕一伟没去上课,还在宿舍里。然后叮嘱我:可不要在这儿闹。我点点头说:我已经想开了,今天来不闹,只是说话。她挥挥手让我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