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黄昏(第28/38页)
我有点听明白了:今天的迎新年会场,把萧伯伯的座位安排错了。
完全是欺负人!是成心要欺负我!萧伯伯依然在屋里快速地转着圈子。
不会吧?也许是工作人员疏忽了。我劝着。
疏忽?傻瓜都知道不可能!办公室里的那帮人整天负责安排座位,一个个都精得跟猴儿一样,谁该排前谁该排后他们心里一清二楚,他们今天把一个资历、职务都比我低的人排在我的前面,就是成心要污辱我!这样的会我无法参加下去,我就是要提前退会以示抗议!
不至于吧,不就是开个会吗?会后谁还会记住排位顺序?我想劝他。
你懂什么?!萧伯伯双眼凶凶地瞪着我,就好像是我把他的座位向后排了。这是官场,你懂不懂?他们今天这样一搞,参加会的人都会看轻我,会在心里笑话我,会悄悄地互相嘀咕:萧成杉牛啥嘛,开会都排在谁谁的后边了。这等于打我的脸嘛,让我的面子往哪搁?还让我怎么活?唵?!
反正这次已经过去了,就别生气了;下次再遇见这样的场合,咱提前给他们一个提醒。我想消去他心里的气。可萧伯伯一听我这话,愤怒地猛拍了一下桌子:砰!坏影响已经造成了,挽不回来了,我必须要让他们给我道歉!我要亲自向院长……他说着向电话机走去,可就在他抓起电话听筒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子突然一歪,向地板上倒去。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使他没有倒在地上。
萧伯伯,你快坐下。我以为他是身子失衡才歪倒的,待我一看他的脸,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他已双目紧闭晕厥了过去。直觉告诉我,他这是因暴怒导致血压瞬间升高出现的短暂性晕厥昏迷。我迅速给他测了血压和心跳,血压是120—240,心跳是140,我的天呀!我紧忙扶他仰靠在沙发上,做了紧急救护处理,同时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要了一辆救护车。还好,救护车赶到时,他的状况已有缓解,眼慢慢睁了开来。但我不敢大意,还是将他送进了医院观察。在医院住了两天后,他才算完全恢复了正常。待他恢复正常后,我心有余悸地对他说:你这次很侥幸没有造成脑出血,而如此高的血压,出现脑出血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假如造成了脑出血,你就会瘫痪在床,变成残废了。他听了我的话有些不信,我便把给他看病的医生叫来,让医生又给他讲了他的病的危险性,他这才有些信了,叹了一句:看来,我以后是不敢发脾气了!
我趁机劝他:以后单位召集的聚会你最好别参加了。我也打听了,几乎所有的机关召集聚会,是都要排座次的,排座次的规矩基本上都是按官职大小、居官位置重不重要、在不在职来排的,而你对座位的顺序又特别敏感,咱犯不着去再为这些生气,毕竟身体健康要紧。他听后点点头:也好,咱不去了,眼不见,心也就不烦,不会生气。现在让人生气的事情实在是多,我当年在位时,局级干部是没有专车的,哈,你看看现在法院的那些局级干部,哪个人没有专车?连他们的老婆都敢开了专车去买菜,我看着就想生气,简直他妈的……
好了好了,我急忙拦住他,唯恐他又生起气来。
出院回到家的当天晚上,他大概心情还是不好,夜里睡不着觉,11点时直说屋里进了老鼠,老在他的卧室里扒拉东西,弄得他无法睡觉。我不太相信:老鼠不会由楼梯爬到三楼上吧?他断言:肯定是沿着卫生间的管道爬上来的,过去就有过这种情况。你赶紧去找小区门口传达室的老董要点灭鼠的药来,他那儿有。过去灭鼠都是去找他要药!我见他坚持,只好下楼去了小区门口的传达室。传达室的老董已经睡下了,听我隔门缝说了找灭鼠药的要求后,又起床隔了窗户递过来两包药说:没别的灭鼠药了,我这儿只有毒鼠强,听说现如今已不让用这种毒性大的药了。这药能毒死人,你们用时小心些。我连连应着,回到家把一包药打开放在他的卧室里,他这才慢慢睡着。
这件事发生后,我就不敢再让生性要强的他出去参加活动了,唯恐他再受刺激。谁想到这种精神上的保护措施才落实,他又在穿裤子时把腿摔坏了。
自从我当了萧伯伯的陪护员之后,我就一再提醒他:不论是晚上睡觉脱裤子,还是早晨起床穿裤子,都要坐下来,以免腿绊在裤腿里摔倒,因为你年纪大了,肢体的灵活度降低;一旦不能马上将腿由裤腿里褪出或伸进,就会使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我还告诉他,老年人最容易摔倒,而一旦摔倒,造成了骨折,人不能活动了,生活质量肯定会降低,会连带其他的脏器也发生问题。对我的提醒,他不以为意,虽然表面上点头称是,仍常常按照他自己的习惯,站在那儿脱、穿裤子。他每晚都把脱下的外衣和外裤挂在卧室门后的一个衣架上,因衣架离床有段距离,他就想省事,脱外裤和穿外裤便总是不坐在床上。我有时看见他这样我行我素,就再劝他坐下来,逢了这时,他就有些不太高兴,就训我:你年纪轻轻的,倒有些婆婆妈妈的毛病,总为这些小事啰啰嗦嗦。我不敢再说下去,怕引起争执,惹他不高兴,只好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