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黄昏(第20/38页)
晚饭是在雾儿爷家的正屋里吃的。屋子里摆了两张木桌,一张桌上坐着雾儿爷的娘、雾儿爷、雾儿奶、雾儿爷的儿子和儿媳小丫丫,加上我们四个人;另一张桌上坐着小丫丫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加上四个孙子三个孙女,这真是一个五世同堂的大家庭。饭菜是由71岁的小丫丫指挥着她的两个儿媳端上来的,每张桌上的菜都是两大盆,一盆是山兔炖萝卜,一盆是母鸡炖蘑菇。饭是蒸红薯和煮玉米,把红薯一劈为二,块头很大,但蒸得非常软乎;包谷是整穗整穗地煮,啃着很香。粥是用玉米糁子熬的,也有很浓的香味。除了那些孩子们,每个人的面前都还摆着一小碗果子酒,雾儿爷说是用猕猴桃做的,不醉人,喝了对身子好。饭菜酒摆好之后,只见雾儿爷的娘拿起筷子敲了一下自己的碗,众人便都开吃了。孩子们和男人们都吃得狼吞虎咽,只有萧伯伯不知如何下手,我只好拿起一穗玉米递到他手上,示意他张嘴去啃。
一向不喝酒的我也把那碗猕猴桃酒喝了,甜甜的酸酸的,喝到肚里很舒服。馋酒的萧伯伯一见我今天不拦他,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酒喝下去之后,又把碗朝小丫丫递过去问:可不可以再来一碗?小丫丫笑了,又给他添了一碗。
屋里的电灯时暗时亮,我问雾儿爷这是不是电压不稳的缘故。雾儿爷说:俺们这儿通电的成本太高,乡里给俺们配了一台发电机,管发电机的肃儿识字不多,所以村里的电灯就总是这样明暗不定。
吃过饭回到房子里我的眼就睁不开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步行这么远的山路,累到、困到极处的我忘了过去伺候萧伯伯吃药,往床上一躺就睡了。那是我睡得最沉的一晚,沉得好像梦都没有做。当持续的鸟鸣把我惊醒之后,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我这才记起昨晚忘了让萧伯伯吃药的事,慌忙跑进萧伯伯的房间里。萧伯伯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我急忙去给他测血压测血糖,嗨,血糖值与往日相比竟是正常的!
萧伯伯醒后也笑道:昨晚是我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大概是太累了。
我和萧伯伯出门去溪边洗漱时,挑着一副担子的雾儿爷走过来笑问:睡得可好?
好,好。萧伯伯点头,睡得一夜连厕所也没去。萧伯伯这话提醒了我,可不,我也是睡下就没有出去上过厕所呀。
雾儿爷笑得出了声:一般人喝一碗果子酒就会睡得啥都不知道了,你喝的可是两碗!
萧伯伯和我都吃惊了,原来是酒的作用?!
俺们酿的这种酒,有一种功用就是让人睡觉的。一般人年纪大了,都会睡不着觉,可俺村里的人不管年纪多大,都能睡得死沉死沉的,原因就在这酒。
嗬?!萧伯伯与我对视了一眼。睡觉,可是保证人身体健康最重要的一环呀。
你担着的这是啥东西?我望着雾儿爷挑篓里的黑东西问。
土肥,是用鸡粪、猪粪、牛粪加上树林里的烂树叶堆在一起沤成的,比化肥的肥力有劲儿还持久,是种庄稼、种菜的好东西,用这肥料上地长出来的庄稼和青菜,味道好。
哟,你这是要往哪儿挑?萧伯伯来了兴致。
往菜地里送。你们要想看看俺们的菜地,可以跟我来,离吃早饭还有一些时间。雾儿爷说着,挑了他的担子迈上一座石桥向山溪的对岸走了。我和萧伯伯跟在他的后边,看着他不紧不慢挑担迈步的背影,你真难相信他是90岁的人了。
过了桥绕过溪岸上的树林才发现,山溪对岸是一块连一块的菜地和农田。眼下正是仲秋时节,菜地里种的白萝卜、红萝卜、大白菜和诸如小油菜、菠菜、香菜这些青叶菜都长得正好,几十个早起的村民正在自家的菜地或农田里忙碌。其中有两家正脚踩着古老的水车由山溪里抽水向菜地里浇,看见清凌凌的溪水向菜畦里流,萧伯伯说:他们吃的菜是用这样清的溪水浇灌出来的,与大城市郊区用再生水浇灌出来的菜,味道与营养肯定不一样……
吃过早饭,萧伯伯对我说:咱既然费这样大的劲来了一趟,马上就走可是太亏。干脆,咱在这儿住上两天,到第三天再走吧,你去给咱们雇来的那两个小伙子说,请他们在这儿等两天,每人每天除了吃的费用咱付之外,再加100元。那两个小伙子一听我说了这条件,都挺高兴,其中一个说:你们只管放心住,我们正好可以在这儿睡上两天觉歇息歇息哩。
头一天,我和萧伯伯在雾儿爷的带领下主要是看这个长寿村的环境和村民的吃、喝、穿的情况。我们先去看了“和泉”和“安泉”,这两个泉位于村西三里多地的一处悬崖下,两泉相离三丈左右,每个泉的出水量都在每分钟一大桶的样子,两泉的水汇流一起,成了流经村前的山溪的主要水量。雾儿爷让我和萧伯伯分别尝了尝和泉和安泉水的味道,和泉的水略甜,安泉的水略苦。雾儿爷说,若只喝和泉的水,人会上火,会生疔生疮,皮肤黑;若只喝安泉的水,人会拉肚子,会让人皮肤发黄,只有把两泉的水掺在一起喝,才会让人身子康泰少生病,而且皮肤又白又嫩。你看看俺们村里的姑娘,虽说平日里都是粗茶淡饭,但一个个长得白白嫩嫩,像刚出水的鲜藕一样,远近几十里的村子有男孩的人家,都爱托媒婆来俺们村里求亲。萧伯伯听了笑道:是,是,我注意到了,从昨晚进村到今天上午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长得丑和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