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黄昏(第19/38页)

我们走走歇歇,伏牛山深处的奇异景观在我和萧伯伯眼前次第展开:茂密的森林,落差很大的瀑布,羽毛艳丽叫声好听的飞鸟,在树上悠来荡去的猴子,一人多高的山草,懒懒爬过小路的长蛇,成群奔跑的野猪,清澈的山溪,奇异的山菌……我们总共歇息有32次,总算在天黑之前走进了那个闻名山外的长寿村子。

村子的原名叫元阳,这两个字就潦草马虎地刻在村头的一块大石头上,显然不是专业人士所为,字也写得歪歪斜斜,写字人的文化程度肯定不高。村子坐落在一座山的阳坡上,木质的房子,随意散落在山坡上的每一小块平地里;村子的左侧、右侧和后侧都是密密的森林;村前是一条挺宽的山溪,清澈的溪水在山石的作用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肯定平日很少有外人来,村里的孩子们看见我们很觉新鲜,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还自动充当向导,将我们领到了村头的一个院门前,高声喊着:雾爷雾爷,山外来人了!来人了!应声而出的是一个留着长须、眉毛全白的老汉,他看见我们略略一愣,随即鞠了一躬,问:请问几位是来借宿的吗?我急忙上前说明来意,那老汉一听是来取长寿经的,不由得嗬嗬一笑,说:俺们这偏僻小村,哪有啥子长寿经呢?不过你们既是来了,天又立马要黑了,就请先住下吧,来来,随我进屋。

我们跟着他进了屋,刚在一张木质的大方桌前坐下,就听他朝后院喊:娘,来客人了。我闻唤一惊:这么老的老汉,竟然还有娘哩?!他的喊声刚落,就听内院里有个洪亮的声音应着:叫小丫丫先给客人倒杯老茶。声音还没落地,一个头发全白、面孔红润的老太太由后院走出来,看见我们几个,笑道:前几天老听两只红尾鹊在树枝上叫,我估摸着会有喜事来了,这不,真的有贵客登门了!在她与我们寒暄时,一个头发半白的女子端着一个托盘由侧门出来,托盘里放着几只杯子,在我们每人面前摆了一杯颜色发黑的茶水。

那个面孔红润的老太太这时说:你们已经认识我的雾儿了,再认识一下我的孙熄妇小丫丫。说着指了一下端茶水进来的老太太。她今年才71岁,正是好年华哩!

我与萧伯伯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天呀,71岁的人还叫小丫丫?!那我这二十多岁的人叫什么?

老奶奶,你今年多大岁数?我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急切地问。

别叫我老奶奶,这样叫会把我这心叫老的,叫奶奶就行!我今年也才108,我是18岁跟雾儿他爹拜天地的,当年就生下了他,因为生他的时候天降大雾,满山的雾好久都不散,所以就给他取了个雾儿的名字。雾儿,我看你先领客人们去屋子里洗洗歇歇;小丫丫去准备饭吧,客人们走了一天的山路,得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奶奶,给你添麻烦了,我们需要借用三间房子,这位萧伯伯住一间,两位抬滑竿的大哥住一间,我住一间,我们按你们这儿的定价付钱,不会白住的。我想我得预先说明,好让人家放心;再者,也需要把房价预先说定,省得结账时麻烦。

付啥子钱?嗨,你这个小丫头!在咱这大山里借宿哪还有要钱的?谁家还不出门呀?出了门就该以四周的村子为家,到了哪个村子就住哪个村子,这是俺这一带山里的规矩!去,雾儿,领他们去。

我伸了伸舌头,这个老奶奶说话还真厉害!不过她的慷慨也让我高兴,可以省下一笔钱哩。

我们跟着雾儿爷来到相邻的一个小院子里,房子的墙也都是用原木垒起的,房顶盖的是木板和山草,屋里的床和椅子也是木头做的,满屋都飘溢着一股木头和山草的香味儿。给我们住的三间房连成一排,好像原来并未住人。我问雾儿爷这是专门预备的客房么?雾儿爷点头说是,他说深山里的村子都相离很远,人们外出,借宿的事经常发生,所以每个村子都得预备几间房子专门给来借宿的人住。我问那些孩子为何偏把我们几个领到你家来住,他笑了,说:俺们家的辈分在村里最高,村民们就选我当了村主任,我和我儿子又都是木匠,盖木头房子有点本领,所以家里就多盖了这几间供借宿用的房子。我想起他娘刚才说的18岁成亲当年就生了他的话,猜想他今年应该是90岁,那他应该是中国年纪最大的村主任了。

从未进过深山的萧伯伯,尽管一天都在滑竿上被摇来晃去的弄得很累,可这会儿也迫切地渴望了解这个神秘的村子,进屋不大会儿就喊我陪他出去走走。天这时已经黑透,整个元阳村都沉在夜色里,只有一些人家的窗户和门缝里露着一点光亮。也许是这儿海拔高的缘故,缀满星星的天空显得很低,似乎伸手就可以摘到星星。四周很安静,除了几声狗叫就是山溪流动的一点儿响声。村中的路都是用条石铺的,已被磨得很光滑。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村路上几乎无人。萧伯伯边走边猛吸着鼻孔,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这儿的空气中有一股清新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