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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110来了,警察对刷鞋人说:就算你买了票的,别闹了,行不?

刷鞋人梗着脖子说:不行!得开箱!

司机扳手握得紧紧的,但当着警察的面又不敢有所作为。急着上班的人都坐别的车去了,只剩几个不太急的人在车上看热闹。

警察没办法,就对司机说:你就把钱箱打开吧!遇上这犟人了,你还真没办法。

司机说:钱箱贴了封条的,只有公司的财务人员能打开。

警察给公司打了电话,半小时过后,公司一个经理和财务人员赶来了。经理说:这不是瞎胡闹吗?这么一箱钱,你就能认出你那一块?

刷鞋匠从口袋里扯出一个牛皮纸做的钱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排着几张一元面额的钞票。他说:你查,里面保准有一张钱像这些钱一样,左上角有一小块黑胶布。

经理从钱箱里果然找出了一张左上角贴着一小块黑胶布的钱,说:对,是有这么一块。好了,我宣布你是投了币的。

刷鞋匠梗着脖子一下子软了,他得意地冲司机一扬头说:“听着,是……投……了……的!”声音中竟带有几分哽咽。

车继续开。我蹭到刷鞋匠旁边坐下,问他:你咋想出这招的。刷鞋匠说:如果你遭怀疑和挨白眼的次数和我一样多的话,你也会想出来的。

你这可是毁损人民币啊!是违法行为!

不碍事,能抠掉,一抠就掉!

刷鞋人一面说着,一面很认真地抠下一块,给我做示范。

这时,又一站到了,又一大群人拥了上来,司机想说几句什么,喉头动了几下,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令人心酸的理想

民工子弟学校办学人老邹请我去参加他们办的主题班会,想让我去给孩子们讲讲励志故事,在他看来,我所干的还算是个正当而有出息的差事。

我来到他们那所废弃仓库改造的学校,在一间并不太规则的教室里和孩子们面对面,这些孩子来自于几个不同年级,老邹觉得机会难得,于是把孩子们尽可能多地召集来。

我坐在讲台上,道貌岸然得有些心虚地看着台下那些闪放着殷切光彩的眼睛。按老邹的意思,本节主题会是谈理想,我于是设计,请同学们先说说自己的理想,也就是长大之后想干什么?

孩子们举手并不踊跃。我点了前排几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请他们谈谈理想。他们并不太利索地说了,有说要开包子店,有说要卖饼子,有说要开皮鞋美容店的,偶尔有一两个说要当超级男声或女声,则立马引来一阵哄笑。老邹悄声对我说,孩子们的所谓理想,并没超出他们父母的职业。这与我在城里一些学校和孩子们的交流大相径庭,后者眼界更广阔,动辄就是当博士研究航天飞机或当大老板办大企业。与他们相比,民工子弟们连想象也怯生生的。这让我对电视里那些支棱着要让他们与别人比明天的虚妄说词充满了担忧。

让我刻骨铭心的一段回答来自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说:我要好好读书,长大之后去当城管。

为什么要当城管呢?

我当城管,在街上碰到妈妈的菜摊时,可以慢慢追,慢慢撵!

孩子们都哄笑起来,甚至发出鄙视的吼叫。而我不知为什么,却忍不住心里一阵发酸。

老邹告诉我,那女孩的妈妈,前几天卖菜时,因为躲追赶,撞在电线杆上受了伤。可能受此刺激,她才有了这样的理想。

小保安和老收荒匠

在城里生活的人都知道,保安和收荒匠是天敌,像猫和老鼠,因其职业特征的不同本能地对立着。

保安的职责是守门,把一切有可能影响小区安全和安静的因素堵在小区大门外。而收荒匠的职业特征,则是要在小区的旮旯里四处转悠,把城里人不要了的旧电视机冰箱洗衣机以近乎白给的价格收回去,再转卖到乡下,他们南腔北调的吆喝,就成了影响小区安静的主要因素,因而他们也成为保安们主要防范的对象。

在我所住的小区里,前些日子新来了一个小保安。由于物管公司经营不是很理想,保安的生活待遇一降再降,因而,换保安之类的事也算稀松平常。小保安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但收荒匠们却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因为每换一次保安,就意味着他们前一阶段所做的公关工作包括赔的很多笑脸和说的很多套近乎的话都白搭了,一切还得从头再来。小保安嘴上无毛一脸嫩相虽然不值得尊敬,但他身后那几百户人家的旧彩电冰箱洗衣机却值得。

于是,新一轮公关工作开始,赔笑脸套近乎发烟,这些对小保安似乎都没什么效果,因为小保安不吃这一套,他这个工作,是费尽千辛万苦托熟人介绍的,他非常爱惜,决不愿意轻易地拿一支烟和几个陌生的笑脸去做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