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存档-2 后进生安歌(第6/8页)

在梦里头,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一条小船上。船没有桨,也没有帆,我们坐在上面,随着海水飘荡,看不见陆地,看不见岛屿,四周只有绵延向天际的海水。阳光照耀着海水,也照耀着我们。我们拉着手,看着对方微笑。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歌声,歌词我还记得:

蓝蓝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有帆

飘呀,飘呀

飘向西天

直到天色晚了,远方的天空消失了,海水和天空一起变成了沉重的黑色。歌声停止了。这时海水从船底渗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底有了一个小洞,海水就是从洞外钻进来的。船在下沉,水漫过了我们的膝盖,我求你带着我赶快逃走,你说你不想逃走,你只想像现在这样,一点也不想改变,即使我们一同沉下海底。船终于翻覆了,在翻覆的一瞬间,我抓住了你的手,另一手抓住了船舷。我知道,再等一会,我们就会和木船一起沉没,除非只留下一个人。这时在视野里最远的地方,在遥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枚灯火,那灯火如此微弱,如此高远,不知是从天上降落下来,还是从海底升腾而上。在灯火的下面,是一座岛屿。我告诉你,要抓住船舷,海水会把你送到那座岛屿上去。你舍不得我,抓住我的手不松开。我告诉你,如果让我离开,有一天我会回来,如果你不放手,你就会永远失去我。说完我推开你,爬上了船底。海水把你一点点冲远,向着灯火而去。你向我挥着手,让我赶快回来找你。我看着你在海面上越来越小,终于消失,然后我闭上眼睛沉入了海底。冰冷的海水包围了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在我彻底死去之后,我还没有忘记你。

讲完了之后,她从我手中把她的手抽回去,然后看着我说:很无聊是不是?我说:不是。她说:不许撒谎。我说:我没撒谎,听得入迷了。她点点头,说:你的梦呢?我说:我的梦。她说:对,你的。我不看她,看着面前一棵一直沉默不语的树,树叶好像千万只耳朵,说:我的梦,是你把手放进我的裤子里,梦见了不知多少次。她说:你刚才认真听我讲的故事了吗?我说:很认真,几乎可以原封不动的再给你讲一次。她说:那就好,我们现在干什么去?我说:我想你把手放进我的裤子里。她说:我不相信你这么想。然后她站起来说:我得回家啦。我说:好吧,虽然你没有兑现承诺,但是我还是谢谢你。她说:我没有兑现承诺吗?我说:是,你没把我修好。她说:如果我答应你,也许你会坏得更厉害,我有预感。我说:我的预感正相反,我会捍卫你,我不会食言。她说:我也没有食言,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需要你自己来。我拉住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双腿之间,说:求求你,帮我一次,然后我就又是一个好学生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有什么妄想,只要你帮我一次。明天开始我就会用功读书,我有这个把握,一个月之后我就会恢复,我会念中国最好的大学,我会想你,但是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她说:你确定吗?这就是你现在想要的?我说:我确定,就是想要这个。但是我又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弄,我是说具体的。她点点头,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知道。她重又把书包放下,蹲在我两腿之间,拉开我的拉链,长发落在我的大腿上,在掏出那因为等待了太久,已经过分勃起,几乎于红肿的阳具,在把它放在嘴里之前,她说:答应我,不要弄在我嘴里。我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我食言了,她的技术纯熟,而我一触即溃。

她咳了一阵,说:我得走了。我抓住她的胳膊说:让我抱抱你。她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得走了。我加大了力度,指甲抠进她的肉里说: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抱抱你。她努力挣脱了我,把书包背在肩上,说:我重要吗?我站了起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她说:那你会听我的话吗?我走近她说:一定,除了今天。她说:那就好,我还是相信你。明天开始,你就向着灯火走,不要回头。我说:我不明白。灯火在哪?她重复了一遍说:你向着灯火走,我会回来找你,如果你停下来,我就真的消失了。为了我,你也要向着灯火走,行吗?我说:我答应你,现在可以抱抱你吗?她说:你会变成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有人来了。我浑身一震,她头也不回地沿着公园里的石子路跑掉了。

安歌的失踪造成了班级里一段时间的恐慌。在我十几年后翻阅卷宗的时候,我发现安歌失踪案的来龙去脉几乎和那时候同学间的传言如出一辙。警察开始认为这是一起这座城市经常发生的青春期少女离家出走事件,原因可能是早恋,与父母关系不睦,学业压力过大,或者干脆概括成青春期抑郁症,而这些都经常会和后进生有关。不过,随着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然后一个月过去,这起失踪案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安歌几乎没有带走任何衣物,离开家的时候也许只背了平时上学用的书包和每天睡觉时搂在怀里的玩具熊。几乎没带任何现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和任何人透露去向。警察于是倾向于更严重的可能,也就是青春期抑郁症最极端的结果,自杀。可是又一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S市发生了三起少女自杀事件,两个跳楼而死,一个在宾馆喝干了一整瓶葡萄酒之后割腕,不过三个人都不是安歌,在惨剧发生后不久,尸体就被家人认领走了。安歌的父母甚至和警察一起赶到那两个跳楼丧生的女孩儿的家里,去确认是不是有谁搞错了,毕竟摔碎了脑袋的尸体不是那么容易辨认。可事实是,即使面目全非,父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死去的是不是自己的女儿。警察在安歌父母的督促下,排查了全国一个月里面因为各种原因死亡而无人认领的尸体,没有安歌。警察只好怀疑最坏的一种可能,他杀,凶手就在安歌身边,并将尸体做了毁灭性的处理。首当其冲的,是她的母亲,也许警察也注意到了她那双有力的大手,若是持有趁手的凶器,足以将自己的女儿一击毙命。而且据邻居反映,安歌的母亲性格很不稳定,尤其是在创作的瓶颈期,除了和邻居吵架,也会因为一些小事痛殴安歌以驱散自己心头的不安。有可能是在某一次施暴的过程中,失手将其打死,然后在惊恐中如同雕琢一个作品一样小心地毁尸灭迹。不过,在安歌失踪的那天,她飞去上海筹备自己从艺二十年的个展,再大的一张手也很难从上海一掌打回S市。紧接着警察也排除了她父亲的嫌疑,虽然他承认曾经对自己的女儿(经过进一步调查还有他的四个学生)进行过一些性上面的“探索”(嫌疑人口供),不过他小心地避过了和未成年发生性关系的相对严重的罪名,而是仅限于玩弄,口交和强迫受害人观看其手淫这样的程度。在案发当天,她的父亲因为和音乐学院的老同学聚会而醉酒,在洗浴中心度过了一夜。在他父亲的口供里记载着:我为什么要杀她,如果她对我有用而且又不会说出去的话。之后警察又调查了她的邻居,也曾经找到我们班的老师和几个同学做了问询,只有一些例行公事的记录,没有其他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