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第6/39页)

“皇上吉祥!”武则天闻听伏地跪拜。

“皇上?”宫女自语了一声,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高宗李治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已经出了庙门,朝这边徐徐走来。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宫女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不已。

“大胆贱妇,先皇驾崩,丧期未满,你竟敢在神庙之中秽辱先帝,拿下!”高宗喝道。

两名御前侍卫立即挺剑上前。

“姐姐饶命……”宫女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武则天。

“事已至此,”武则天平静地说,“我想救你恐怕也不行了。”

4

皇帝陛下频频驾临感业寺的消息虽然经过严格的保密,但寺中的住持和尼姑们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法明住持本能地感觉到,这桩艳情的两个当事人,一个是本朝天子,另一个是已故大行皇帝的宠妃,任何的闪失和唐突之举都将可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也许佯装不知,听其自然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到了秋天,武则天所穿的黑袍法衣再也掩饰不住悄悄隆起的腹部,流言和猜测在寺院的尼姑和宫女们中间四处流传。武则天终日面色苍白,食欲不振,常常在伙房呕吐不止。法明不禁感到忧心忡忡。

一天下午,法明派身边的一个尼姑去请武则天来静修堂喝茶。尼姑去后不久就独自回来了。她告诉法明,武则天正在床上卧眠,她说如果住持有事找她的话,可以到她的寝房去。法明怔了一下,随后命尼姑从堂内取出一包上好的茶叶和两挂葡萄,朝武则天的住处走去。

法明来到武则天的床边,武则天手里拿着一本《大藏经》,正在闭目养神。她见住持进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法明住持将茶叶和葡萄搁在床边的斗桌上,两人照例闲语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法明忽然说道:“武才人日后飞黄腾达之时,不知还会不会记起幽处寺中的贫尼……”

“法师何故这样说?”武则天冷冷答道。

“姑娘既已身怀六甲,重入皇宫只是早晚的事。”

武则天慵懒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搭话。

法明继续说道:“贫尼长处寺中,于寂寞无聊之际,常以阴阳术数之道排遣光阴,年深月久,倒也略通相术。以贫尼之见,才人龙睛凤颈,眉吐英气,颇类伏羲之相,日后前程当不可限量。”

住持的一席话似乎触动了武则天纷乱而沉睡的记忆。在她七岁那一年冬天,曾有一个名叫袁天罡的江湖术士踏雪登门,在父亲的书房里拱炉夜谈。住持的话仿佛是那个术士苍老的声音的又一次重现,令武则天惊愕不已。

法明叹息了一声,喃喃说道:“自古以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女人的命运总是极为相似的,一旦容颜衰老,两鬓成霜,难免被人弃如草芥,枯索而终……”

武则天倏然变色,她从床上起来,朝住持躬身施礼:“小人眼拙福浅,不知高人惠临,还请法师多加指点。”

“才人不必多礼,”法明欠身相让,接着说道,“自混沌初开,天下江山莫不由男人主宰,女人纵有光风霁月之度,经天纬地之能,也不过是残虫小鱼,流花浮萍,略事点缀而已。对于女人来说,下福之人,自不免奉帚堂前,枯度一生;中福之人可入于钟鸣鼎食之家,夫唱妇随;上福之人将位列君侧,尽享富贵荣华。才人骨相非凡,日后造化又在福外……”

“何为福外?”武则天赶忙问道。

“贫尼不敢妄言。”

“法师但说无妨。”

“当位列仙班,君临天下。”

武则天听罢,早已泪流满面。她当即就地跪倒,叩头拜谢:“法师在上,谨受小女子一拜。”

法明慌忙将武则天扶起,低声说道:“贫尼现已老朽,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若日后果成大事,我在九泉之下亦会引为荣耀。俗话说,欲行大事之人,必有非常之器,你宜好自为之。”

武则天呆呆地看着窗外。屋外乌云低垂,秋风飒飒,一场大雨已在眼前。

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高宗皇帝派出的一队黄衣使者来到感业寺,宣召怀孕六月的武才人重入皇宫。武则天虽然觉得这件事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当它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她仍然感到有些突然和仓促。

感业寺蛰居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但武则天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返回宫中的马车上,一名随行的侍女悄悄地告诉了武则天宫中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当时,高宗皇帝所宠幸的另一位女人萧淑妃现已产下一子,而没有子嗣的皇后王氏似乎正在竭尽全力设法将日益受宠的萧淑妃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