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 六(第4/5页)

“语无伦次——你!”洋人用手戳点着我胸脯说,“穷欢乐!”

我哈哈大笑,戳着洋人胸脯说:“这回让你说对了,就是穷欢乐。穷且志坚,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儿下,可钦可佩吧?”

“这帮傻逼!”洋人们干笑着走开后,我对杨重说,“以为中国人都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呢。中国人真跟他们抖起机灵一人能涮他们一筐。”

“方言你过来。”于观站在一边叫我。他正和一个小瘦子说话儿,小瘦子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牛仔裤上擦摸。他又脏又年轻,大概是个颓废的诗人兼手淫犯。

“他拿了份什么请愿书叫咱签名。”于观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那纸好像被尿过又阴干似的,发出一股骚味儿。

“是这样,”小瘦子十分紧张又装得挺坦然地说,“我们想趁政府正乱的时候跟他们多要点人权。好多人都签了,大尾巴狼一个没拉。”

“不签!”我把纸摔回小瘦子怀里,恶声恶气地说,“管你们那么多闲事呢!少拉着我们犯错误,我们这点人权够用了,多了还不会使呢!”

“你们就是鼓吹‘全盘西化’那帮吧?”杨重说,“回去告诉你们头儿,小诸葛亮脱裤衩——装明‘灯儿’!都想试巴着给中国指道儿,我们还哪儿都不去了!”

“什么东西?骂两句共产党就成英雄了。明告诉你们,今天的高家庄不是从前的高家庄,就是怎么着也轮不着你们坐庄。”

“他妈的!”我们骂走小瘦子,仍旧愤愤不已,“真是国难之时,妖孽四起,各种假龙天子都出世了。”

我们走到丁小鲁身边,看着她对面和她交谈的那个彬彬有礼的妇女问:

“你这个朋友是干吗的?”

“日本人。”丁小鲁忙给我们介绍,“日本记者。”

“日本人?”我们上下打量着这位妇女,“日本哪儿的?”

“北海道的。”日本妇女忙鞠躬递名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初次见面?不对吧?”我说,“没侵略过中国吗?”

“噢,没有没有。一是那时我还小,二是前日本陆军中没有女子战斗队。”

“没有吗?噢,好像是没有——那也不能就因此认为自己没责任了!”我声色俱厉地说,“也应该好好反省。”

“你别这样。”丁小鲁说我,“你这是干吗?人家庆子是亲华人士。”

“是吗?你是亲华的?”

“是的。”日本妇女慌乱地点头。

“亲华的就算啦,本来我是准备打到日本,制造一次东京大屠杀,搞点国际性新闻。罢罢罢。”

“你是日本记者,我跟你反映一情况。”杨重说。

“请讲,请讲。”日本妇女连连哈腰。

“我买了一台先锋音响,没有几天坏了,你是不是跟日本报纸上登报批评一下厂家?太不负责了嘛,日本货还出质量问题,这不是叫我们中国消费者毫无指望了嘛。”

“太破坏我们的亲日感情了。”我插话,“照这样下去,二十一世纪我们就不准备跟你们友好了。”

“我们也就是现在还不够强大,真到强大那一天,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行了。”丁小鲁说我们,“你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把人家吓坏了。你音响真坏了吗?”

“真坏了。”杨重说,“要不我干吗跟日本那么大仇——头仨月还亲着日呢。”

“真坏了就让庆子小姐帮忙跟厂家联系修理一下,别不着四六,胡骂一通。”丁小鲁带着庆子小姐离去,“别理他们,咱们走。”

我们一干人又走到吴胖子马青那里,指着那对男女问:“这俩是干吗的?”

“一个台湾人一个香港人。”吴胖子得意地说,“都让我们灭了。”

“灭得好,继续灭吧。”我离开他们,去到酒吧台上找刘美萍又要一杯“四精”水,喝了一口,咽了下去,突然狂喊一声:

“混蛋!”

屋里的人立刻都静了下来,一起掉脸看我。我看着天花板,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屋里的人们又恢复了交谈,嗡嗡声一片。冷了,另外一角落又传来一声怒喝。

“混蛋!”

我随着众人一起扭过头去,见杨重站在屋角若无其事地喝酒,见大家看他,微微一笑,做了个祝酒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