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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秋妹小眼睛一转，神情莫辨。

宋梅用道：“哎呀，我没文化，说得不对，你别动气。”

“我怎会动气。妈，你是好人，你真心待我好。”

宋梅用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秋妹啊，我一直当你是亲生女儿。你说说，这家里还有别人吗。我那大媳妇，青华，去了安徽，也不晓得哪能了。毛头是吃了秤砣，铁定要和家里掰断。还有个白兰花，也不在了。他们以为我老了，好哄骗，串通起来说她在外国。”

钱秋妹犹豫道：“杨白兰是在越南。”

“什么越南越北的，我心里煞煞清。我是领了他们的情，不好戳穿。活生生一个女儿，说没就没了。我夜里睡不着，闷了被头，想啊想，想她刚生下来，比宝宝现在还小呢，像只小老鼠。十二三岁上，跟吃了发糕粉似的，突然长开了。只要她在家，整幢楼里都是她声音。走起路来嘛，也不好好走，一蹦一跳，永远长不大。读书是不太上心，脑子其实挺好使。以前语录背诵比赛拿了全班第一呢，被选到学校里，一个区一个区地上台表演。我去看过的，她个子高，老师让她站在当中。外头没有卖口红了，她就自己找张红纸头，浸湿了，抿在嘴巴上。聪明吧，真聪明呀。就带了那么一点红，整张面孔煞煞亮，好看死了。我在下面就想了，这么好看的女小囡，居然是我的亲生女儿。”宋梅用说至此处，不禁面颊一抖一抖地。

钱秋妹汪起两泡眼泪，细细喊了一声“妈”。

宋梅用吸吸鼻子，道：“秋妹啊，亏你生了个小囡，让我有事体做，有想头，有奔头儿，否则整天脑子里七想八想，是要折寿的。你说，我应该待你好吧。”

“妈，你待我忒好了，我不够好。”

“莫乱讲，还要哪能好。”

钱秋妹不知该说什么。婴儿突然哭了。她嘘一口气，撑坐而起。宋梅用抱来婴儿，帮她解了衣服，把婴儿塞到她胸前，笑道：“秋妹啊，还别说，你低下头来的样子，跟白兰有一点儿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