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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赵氏曾去沈石蒂照相馆,拍过一张半身像。杨仁道办完后事,将照片裱上一圈黑,悬于正房进门处。像中人穿了荷叶领旗袍,面孔显白。嘴唇后期上过色,红得过了分。尚未荒秃的头发,在耳后盘成双髻。宋梅用乍眼认不出,“老板娘,我可没亏待你。你要保佑仁道,保佑我。”

旋而便至春节。天气阴晦,年味索淡。街头寥落的鞭炮声,听着仿佛放冷枪。宋梅用在门边贴两抹红联,依旧早起、烧水、迎客。杨仁道管了几个月店面,记成一笔糊涂账,又嫌分厘琐碎,便对宋梅用道:“买柴挑水的粗活我来做,你负责把账轧轧清。”

宋梅用道:“只怕杨家人不放心。”

“放心,放心,我妈夸过你聪明。”

“瞎讲。我不识字,更不会打算盘。”

“这个不需要文化,心细就好。你们女人家的,心细似针眼,天生都是管账的。老话里怎讲,外头有个捞钱手,家里有个聚宝盆。”

宋梅用笑了,“你好有本事,捞得个什么钱,我倒要来轧一轧。”

当过一旬家,宋梅用意识到,做小生意,就跟落毛毛雨似的,干不了,湿不透,尴里不尴尬。指头缝更需捂严了,稍微一松,就蚀进老本里去。真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她对杨赵氏追加了些许体恤,和杨仁道也关系渐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