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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所长说:“我们还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

“真是荒唐!你们连他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先把他定罪了。”孙离说得嘴干,咽了口水,“我没有什么话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家里有病人,不留二位了。”

龙主任望望覃所长,说:“我们就不打扰孙老师了。但是,假如有媒体介入这件事,他们要是问到孙老师,请你客观冷静,行吗?”

孙离站起来送客,说:“我不会接受任何媒体采访,我讨厌把人间悲剧用作新闻消费!”

孙离领着客人从书房出来,喜子眼睛睁得很大。刚才他们在书房说话,要紧处她也断断续续听见了,她现在一心想的是如何救那个孩子。

孙离关上门,身子止不住发抖,咬着牙齿骂了两个字:“畜生!”

喜子上去扶着孙离,喊了小君,说:“快给哥倒一杯茶。”

孙离喝着茶,额上鼓着豆大的虚汗。孙却说:“哥,你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别为这事生气。我是再也不上网看新闻了,这种事情不是天天发生?”

孙离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说:“小英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十五六岁就被家里人卖掉了,如今又稀里糊涂死了,还是自己儿子挖死的。她男人坐牢了,她儿子又要成替罪羊去坐牢!”

喜子流着泪,说:“老爸,我从来不赞成你管闲事的,这个闲事你要管。”

“小英自己家里人要先出面,不然我哪里插得上手?”孙离闭上眼睛,“去年我在南津渡碰到江陀子,他说自己把挣的钱都存着,他要把妈妈找回来。哪知道,他自己把妈妈挖死了!”

“江陀子都知道要找妈妈,我的亦赤在哪里?”喜子越发伤心了。

小君也抹着眼泪,说:“哥哥嫂嫂,世上尽是你们这种善良的人,天下就太平了。”

孙离的电话响了,他赶紧站起来。只要听到电话他就会站起来,希望是儿子有消息了。

电话是陈意志打来的:“孙老师,人还没有烧,我们不准他们烧。老虎说,没有一百万,就把他同小英一起烧了,他说他自己会往焚尸炉里跳。孙老师,小英一个人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她身上应该有存折、银行卡,拆迁办的人说找不到。老虎让我问问,你知道吗?”

孙离脸色发白,半天才闭着眼睛说:“陈意志,你也跟着他们混账?他们宋家还有个像人的人吗?妹妹死了,妹夫在牢里,外甥很可能被冤枉坐牢,你们还只知道要钱!你们要马上把小英装殓好,先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再去想办法救她的儿子!”

孙离把电话掐断,骂道:“混账!混账!”

孙却拍着孙离的背,说:“哥,你干脆把手机关了,省心。”

孙离没有说话,他不能关手机。雪下得小些了,仍有细细的冰末在空中飘落。孙离想起殡仪馆里小英冰凉的尸体,她肯定干净衣服都没有的。她并不像她家里人说的那么傻,她只是不太聪明,心地却非常的单纯善良。

马波终于来电话了,说:“抱歉,十分抱歉。我在躲那个疯婆子,我自己也快疯了。孙离兄,什么大事?”

孙离深深提了几口气,才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了。马波默默地听着,说:“今年是什么年成?怎么尽是悲剧呀?放心,江陀子的事我管到底!”

孙离道了谢,又说:“马波兄,你一个人东躲西藏也不是个法子,没事就到我家里来吧。”

马波说:“没事的,放心吧。亦赤有消息时,马上告诉我啊。”

孙离问:“马波兄,你自己的事有眉目了吗?你要考虑清楚啊。”

马波沉默片刻,说:“再看看吧。我真想离开这个名利场,找个地方好好地做做学问。”

过了几天,马波晚上到孙离家里来了,进门就摇头叹息。喜子倒了茶递上,马波喝了几口,说:“惨剧,痛!痛!”

孙离惊愕地望着马波,不敢问出什么事了。马波眼睛满是血丝,说:“江陀子自己想坐牢!”

孙离听了,坐直了身子,问:“怎么回事呢?”

“拆迁公司同江陀子私了,江陀子承担全部责任,入罪坐牢。拆迁公司承诺他在服刑期间工资照发,月薪一万。先按三年徒刑一次付清,三十六万。案子判了之后,按实际刑期算账,多了补,少不退。”马波说。

“你见了江陀子?”孙离问,“拆迁公司这么轻易就肯付钱?”

马波说:“我见了。江陀子谁都不信任,他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知道我就是帮他找工作的人,他才肯同我讲话。他家里人把这事捅给了媒体,拆迁公司和有关方面都怕把事情弄大。他们的危机处理做得密不通风,这事儿现在还不见一字报道。”

孙离问:“江陀子真心愿意,还是被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