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夜里,孙离已经睡下,电话突然响了。他连忙拿起电话,看见一个陌生号码。但愿这是亦赤的消息!他忙接了电话,问:“哪位?”

“孙叔叔救我!”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哪位?”孙离吓得坐了起来。

“孙叔叔,我是小江,我是江陀子!”原来是江陀子。

孙离问:“小江快说,出什么事了?”

江陀子哭了起来,说:“我把我妈妈挖死了!”

“怎么?你怎么把妈妈挖死了?”

喜子听了这话,吓得也坐了起来。

孙离浑身哆嗦,问:“告诉我,你慢慢讲,怎么回事?”

江陀子说:“我去推房子,他们说屋里没有人。我一推,房子倒了。我看见妈妈站在楼上大声叫喊,房子突然就倒了,马上起了大火。火扑掉了,妈妈还在下面压着,我猜肯定死了。”

孙离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喉咙马上就像着了火似的发干,问:“你在哪里推房子?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南津渡老街。我妈妈叫宋小英。”江陀子哭泣着。

孙离放下电话,大声叫喊:“孙却,孙却,你快起来,你陪我出去一下。”

喜子只听说谁把妈妈挖死了,追着孙离问:“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孙离边穿衣服边说:“一句话讲不清楚,我回来再慢慢告诉你。你休息吧,不要等我。”

下楼的时候,孙却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到上了车,孙离才说:“三年前的秋天,我在何公庙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叫江陀子,他爸爸坐牢去了,妈妈离家出走了,奶奶年纪大了管不了他。这孩子很可怜。我托人帮忙,收留那孩子打工。他在拆迁公司开铲车。去年冬天,我在一家夜总会的男厕所看见一个女清洁工,居然是老邻居的妹妹宋小英。刚才江陀子打电话来,说他把自己妈妈挖死了,他妈妈就是宋小英!”

孙却听了,半天没有理清头绪,问:“哥,就是当年诬赖你的那个人?”

“不是小英诬赖我,是他哥哥老虎,宋小兵。”

“我还是弄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离说:“我也弄不清怎么回事。我问过小英,她说她守的那房子是她家的。我听说那是个门户很高的人家,小英哪里嫁得进去?江陀子是她的儿子,那房子就更没有可能是她家的了。江陀子的爸爸打伤城管,坐牢还没有出来。他爸爸就是何公庙附近的人。”

孙离在路上又打江陀子电话,已关机了。孙离兄弟赶到南津渡,人已进不去了。消防车闪着警灯开出来,隐隐看见废墟上冒着白烟。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闲人不准靠近,不准围观。孙离过去同警察交涉,没有人听他的。

“我是她的熟人,我们认识。”孙离说。

警察笑笑,说:“熟人?这会儿死者家属都不能进去!”

“确认人已死了吗?”孙离问。

警察说:“我们没时间应付无关人员,这里也没有什么热闹好看。但愿没有死吧。你们统统离开现场!”

孙离的身子仍然有些弱,没有精力同警察争吵。他也不能让弟弟的火气上来,只好说:“我们回到车上去吧。”

孙离想不到任何办法,只有坐在车里干着急。有可能联系到拆迁办的人是马波,江陀子是他托马波帮忙才找到事做的。打了马波电话,又是关机。他发了信息去:马波兄请复电,有急事找,人命关天!

孙离把坐椅靠背放平,躺了下来。他身上开始冒汗,为小英生死担心。突然想起,这事应该告诉陈意志。孙离没有陈意志的电话,他打电话给舒刚勇,说:“舒老师,我没有陈意志电话,麻烦你找到他,让他回电话给我,非常紧急的事。”

“什么事呀?”舒刚勇问。

“一句话说不清,你先让陈意志打我电话吧。”

没多久,陈意志电话来了:“孙大作家,好久不见啊。”

孙离顾不得客套,说:“陈老师,你妹妹小英,被你外甥小江挖死了。不不,人很可能死了。你妹夫还在牢里,你外甥很可能被控制起来了。你们家赶快来人。”

陈意志木了,“啊啊”了半天,才问:“我们到哪里来,我们找谁?”

孙离说:“你们到了苍市打我电话吧。”

直等到下半夜,眼看着人挖出来了。孙离和孙却下了车,跑过去探消息。看着担架出来,孙离挤上去问:“人没事吗?人没事吗?”

没有人回答,只听说那边有人在议论。

“死了,不用送医院了。”

“直接送殡仪馆?”

“我们120不去殡仪馆,我们和殡仪馆扯不清账。你们直接联系殡仪馆吧。”

孙离跑上去,扯住一个警察,说:“我是死者的老邻居,你们要火化尸体也得让她的家属见见遗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