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3/4页)

“你来干吗?”

“我可以证明馥确实是你们的人。你们把她派到我们那儿不久,啊不不,是派到他们那儿不久,他们就知道了馥是咱们的人,啊不不,是你们的人,是你们派去的眼线,卧底。”

“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们里头有叛徒,是谁我可不知道。我们跟你们一样,啊不,他们跟你们一样,啊不不,他们跟你们不一样……唉,怎么说呢?敌人跟你们不一样,可办法都是一样的——我是说眼线,卧底,自古来都是一样的,都是单线联系。所以呢,你们里头是谁出卖了馥的,馥不说,我们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你们干嘛不把她抓起来审问?”

“放长线钓大鱼呀?这也是自古以来他们和你们都是一……一样的地方。”

“钓到了?”

“钓到了。”

“姑父?”

“本来还有老刘,可让他给跑了。一见去接头的人没回来,他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姑父坐进花丛,一声不响,似已置身度外。

倒是那个老刘先急了,暴喊道:“放屁!我那是逃跑吗?我那是为……为了不牵连更多的同志!”

姑父紧闭双目,面如土灰。

“姑父!”

姑父一动不动。

“姑父!”

姑父紧闭的眼边,有溢出的泪滴。

“姑父!”

“是的,”姑父说:“是我被敌人抓住后供出了老刘。铁案如山。我实在是经……经不住了,他们弄得我太……太疼啦!”

那,又是谁,出卖了馥的呢?

姑父猛地跳起来:“这,这你们可不能怀疑是我!”

为什么不能?

“丁一,丁一!”姑父急切地望着丁一,“你来告诉他们,这些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爱着馥的呀!”

丁一搂住可怜的姑父,我对这老人说:“可你就从来都没想过吗,也可能是馥把敌人引来的呀?”

“不,不可能!”姑父推开丁一,喊着:“绝不可能,馥是绝不会那样干的!”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有什么证据吗?”

“有,当然有。因为,因为馥也是爱……爱着我的!”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种可能:馥不是出卖,但她并不知道敌人已经发现了她,所以,确实是敌人跟踪着她来抓住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姑父已近声嘶力竭。“我是在那个大……大宅门前,而不是在那个小……小剧场外面,被他们抓住的,可那时,那时馥已经病……病死了呀!”

又一个情种!丁兄,比你还甚。

那,到底谁的话是真的呢?

都可能是真的,也都可能是假的。

什么意思?

依我看,姑父的被捕,很可能是在那个小剧场外头。

什么什么?

我猜是这样:那天,姑父到小剧场外面去跟馥接头,为了掩人耳目,他先在剧场里坐了一会儿,看看周围并无异常,姑父才走出来——顺便说一句,魔术师到来之前走出小剧场的,很可能不是X而是姑父自己,可他一出来就被敌人抓去了。

可姑父说他是在那个大宅门前被捕的呀?

很可能,那不过是姑父的希望,或者梦景。

希望?梦景?

是的。在姑父多年的梦里,但愿那小剧场外面的事都是假的。在他的希望里,或者说是在他多年的夜的戏剧中,小剧场外面和小剧场里面所发生的,最好都是一样,都不过是个魔术。这个绝望的人哪,他希望那一切都不过是个魔术,最好是个魔术,最好灯光一亮他发现自己还是坐在那个小剧场里,从未走出那小剧场半步……也许是为了自圆其说吧,也许是梦景混淆了现实,姑父便把他的被捕挪到那个大宅院的门前去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挪到那儿去?

因为,那时候,馥,已经死了。

我还是没懂。

你想想,丁一你想想,对姑父来说,馥是个什么工作都没来得及做的自己人好呢,还是个有叛徒嫌疑的人好?

这么说,最初的那个叛徒,肯定是馥了?

未必未必,也可能是姑父被捕之后,出卖了馥的。

不,这不可能!因为,因为姑父说他永远永远都是爱着馥的呀!

你也一直都没忘了依呀?我看那丁又已是一副愧不欲生的样子,便赶紧转开话题,这为什么不能是姑父永远的愧悔,是他永远永远都不能饶恕自己的原因?

那么,那个敌人说的,难道也不是真的?

那个敌人说的,是由姑父转述的。

奇谈怪论,真正是奇谈怪论!那么我问你:究竟谁是叛徒?

姑父肯定是。不过呢,在座的各位,谁都不能肯定不是。

“我肯定不是!”老刘在那面白色的被单下喊。

那不过是碰巧哇,老刘!要是你敢肯定你自己不会是,你干吗要逃跑?又何必担心会牵连更多的同志?

然后是那个往日的敌人,半带自嘲地说:“我肯定不是,我想是都不可能是。”

你这么自信吗?可他们说你是。敌人,或者你当年的自己人,说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