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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喜说,为什么会没有交待?我们给他们钱呀!

陈可镜越来越糊涂了,他说,你把鸦片都给烧了,还哪来的钱交给他们?

陈长喜笑笑,解释说,那完全是争一口气,跟他们赌一把的事。好在那鸦片的数量不多,不值多少钱,只要垦民们一家出一点钱就够了。

陈可镜这下总算明白了过来,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激动,他说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了。这样好,你这一说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我们干脆把沙政府的那些人请来,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鸦片给全部烧掉。一来表达我们坚决抵制鸦片的决心,使他们断了以后继续卖鸦片给我们的念头;二来,也长长我们的威风,泽如老弟在这儿时受的那些窝囊气这回我们也一起给出了。

后来,当人们回忆起沙捞越的诗巫,回忆起诗巫的"新福建"垦场时,一定要提起焚毁鸦片的事件,那实在是太激动人心的一刻。却说陈可镜派人去沙捞越向沙政府禀报"新福建"的垦民遵照沙政府的旨意,准备择日吸食鸦片,沙王听了龙颜大悦,盛赞新的垦场场主到底要比老的场主开明,好说话,积极支持沙政府的工作,当即委派几个官员随垦场的人一起去现场观摩。沙王不可能知道这是陈可镜特意设下的圈套,只窃喜几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难题,就这样轻易地被解决了。

这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高云淡,一群候鸟在蓝蓝的天上飞来飞去。陈可镜通知垦场所有的垦民在这一天之内一个也不要下田下地劳作,悉数在垦场"新福建"的木牌下面集中。那些垦民中有的知道垦场里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却不知道陈可镜的意图,他们只管听从指挥就是了。惊心动魄的一刻就在那时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陈可镜会让人把那几箱沙政府留下来的鸦片抬到大家面前,当着全体垦民的面把好几叠的钱给了沙政府的官员,然后,陈可镜对沙政府的官员说,那些鸦片垦场全买了,一分钱也没少给。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说他们这些垦民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到南洋,是为了来开垦农田,说得直截了当一点是来谋生,是来赚钱,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健健康康回去的,而不是为了来赌钱,来抽鸦片,为了要死在这里才来南洋的。如果真的那样,他们还来南洋干什么?还不如当初就在中国。至少,他们还可以死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不要死在南洋当一个野鬼。他诚心诚意希望沙政府能够体谅垦场,放垦场一条生路。陈可镜说得非常诚恳,说着,他让人把那几箱鸦片当着沙政府官员和全体垦民的面给烧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焚烧一堆垃圾一样。看着焚烧鸦片的浓烟滚滚向天而去,沙政府官员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几箱鸦片化成一堆灰烬。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完结。陈可镜的做法,让沙政府丢尽了面子,也更加激怒了沙政府,特别是沙王布鲁克,心里想自己枉为一国之王,却连几个移民都没有办法治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怒和失落感,便处处刁难他们,动不动就找他们的麻烦。因为不涉及到原则上的问题,陈可镜抱定主意,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也要忍,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为的是委曲求全。日子倒也一天天勉强维持下去,不好受的是心情。总觉得他们就像是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被卖给了一个有钱的人家,被人看不起,被人欺侮,腰杆子怎么也硬不起来,更没有什么尊严可言。在这方面,作为农民的陈可镜,他不可能有黄泽如"国破山河在"那样的感慨,但他确实已经感受到那些黄毛为什么敢那样肆无忌惮地欺侮他们,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自己坚强的后盾。然而,不管是陈可镜还是黄泽如,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古老的中国正在悄悄地酝酿着一场伟大的摧枯拉朽的变革,那就像是地热,地底下的岩浆,谁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但是在几百米甚至于几千米深的地底下,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它却悄悄地在燃烧着,蔓延着,直至有一天,当地表终于无法承载它的巨大的能量时,炽热的地下岩浆便在人们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喷涌而出。那就是人们所看到的火山爆发。当中国那个彻底改变帝制的地下岩浆不断冲出地表,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山口时,黄泽如真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回故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