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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泽如听了,万分高兴,觉得再好不过了。因为从他那方面讲,第一,他离开垦场后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第二,两个孩子这时也都已经渐渐长大了,接下去的日子完全可以帮他做点事情了。他当即回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陈可镜他们,并说他打算把场主的位置让给陈可镜,让陈可镜接替他。

黄泽如虽然曾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过要离开垦场,但陈可镜却一直认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现在,黄泽如非常认真地把这件事提出来,对陈可镜来说多多少少有点意外。因为从内心来说,他一点也不想让黄泽如离开这里,最艰难困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垦场已经走上了正常的运转轨道,为什么还要走呢?他不禁赌气说,你别指望我会接替你,你哪里也不能够去,全场的乡亲们也不可能让你走的。但是黄泽如却执意要走,说这个决心他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很久了,不是一天两天的。黄泽如掏出心里话说,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垦场,人都是有感情的,垦场的那些乡亲们每一个都是他们亲自从家乡带出来的,如今都已经在一起工作生活这么多年了,现在说离开就要离开他们,那种心情是可想而知的。那年沙王布鲁克找到垦场,事情闹得那样大,而他为什么没有选择放弃,就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他们。但是,如果从垦场的长远发展和利益考虑,他确实不能够继续再留下来了,他说现在张三年那有一块地,不如成全他,也算是陈可镜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陈可镜知道黄泽如去意已决,想留也留不住,第二天,他们就去古晋,与沙政府办理垦场法人移交协议。陈可镜虽然不是沙政府理想的人选,但毕竟,垦场已经易主,也就乐得其所,顺了他们的意。回到垦场,陈可镜让李清华备了酒菜,请黄泽如一家人过来吃饭,当做饯行。同时,也把陈可镜的表弟表妹两个人一起请来吃饭。这些年来,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倒是经常的事,但是,这一顿却吃得比任何一顿都让人不舒服。吃着吃着,李清华突然号啕大哭起来,陈可镜知道她一定想起了伤心事,就由着她哭,没想她越哭越凶,把大家心里都哭得酸酸的。李清华边哭边说,我们到底是来南洋干什么呀,早知道这样,我们当初就都别来了!李清华越想越伤心起来,越伤心便哭得越凶起来。她渐渐明白了,来南洋的路原来是一条充满艰辛布满荆棘的路,在那条路上,没有金山银山,只有苦难、挑战、伤病和死亡。短短几年时间,她的儿子去了,那么多的垦民都去了。后来,连高兰香也都跟着去了。如果说儿子的死已经在她的心头上撕裂开一个伤口,那么,高兰香的死,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呀,多么年轻的一个人呀,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一点的思想准备也没有给她留着,就永远地离开了她们。李清华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把黄泽如叫到一边说,香香妹是个没福气的人,她要走是谁也没办法的事。但是,你却还要活着,两个孩子却还要活着,既然活着,就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孩子不可以没娘,你也年轻轻的,不可能永远一条光棍过下去。李清华说她觉得现在最可怜的是两个孩子了,孩子都还小呢,就没了娘,今后,还有谁去疼他们,去爱他们呢?两个孩子过去把李清华当姨叫着,这下,李清华把佑娘拉在怀里说,今后就把姨当做自己的娘吧,别叫姨,叫娘!什么事就像跟娘说一样,跟姨说。她认认真真对黄泽如说,今后佑娘长大了就嫁给我家山子吧,你同不同意?黄泽如说,好呀,我为什么不同意?李清华说,要是同意今天我就给佑娘下聘礼,等长大了,再用轿子去你们家抬着回来成亲。黄泽如说,行呀,就下聘礼,你要下什么聘礼呀?李清华说,不在乎什么,只作个凭证就行。李清华说着,把自己手上戴的一个银镯摘了下来说,这是我娘给我留下来的,就这吧。黄泽如说,行,就银镯子吧。说着,试着给佑娘戴起来,嫌大,又摘了下来,拿了一块布给包起来,黄泽如说,我先收着,等到成亲的时候再戴它。整个过程,搞得相当悲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家心里都难受得想哭一场。陈淑娴听说黄泽如一家人要离开垦场,本来就心里无法接受,现在看这种情景,早已泪流满面了。

话题转到垦场上头,黄泽如说,可镜兄,我可是把整个场子都交给你了,我只要求你一点,让垦民们抽鸦片、赌钱的事是绝对不能干的,否则的话,我们将会对不起那些垦农家属,我也饶不了你!

陈可镜信誓旦旦地说,别的你兄弟不敢妄夸海口,至于在场里贩卖鸦片,开设赌场,我向你保证,我陈某人就是让人打死,也绝对不会去干那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