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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年时间就过去了。一年当中,黄泽如开发出的那几亩地,粮食产量惊人的好,连屋子都装不下,便和高兰香随陈可镜两口子一起挑着去城里卖。芭蕉也一样,成片成片的芭蕉林,一串串硕大的芭蕉在太阳底下挂着,金黄金黄的,看了都招人喜爱。

陈可镜根本无法想到书生气十足的黄泽如此时心里却在酝酿着一个雄伟的计划。那个计划虽然曾经也是他动过的念头,但相比之下,他的那些念头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因此,当黄泽如向陈可镜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时,陈可镜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觉得黄泽如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了,他更像是一个种了一辈子土地的老农,一个农业专家和规划专家。

其实,从刚刚踏上这块土地的那一刻,黄泽如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想不到在南洋还会有这么一大片的土地闲置着,荒芜着,要是在国内,那是不可想象的。清朝政府那样的腐败无能,百姓耕无地,食无粮,像这样一片土地,如果种上庄稼,该会养活多少百姓呀!清朝政府无法救他们于水火,他黄泽如要救他们。哪怕救几个人,几十个人也好。于是,他在心里盘算着,有那么一天,他要回国组织一支一千人的农民队伍来南洋垦荒开发,他觉得把这里的土地开发后,既可以种水稻,也可以栽植南洋的那些热带作物如橡胶树之类,既可保证有粮食吃,也可赚钱,保证经济,一举两得。华人们来多了,这里还可以办医院,办学校,再办加工业。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黄泽如打算把垦场命名为"新福建",让垦区成为中国的一块国土,福建人的自由王国。黄泽如在心里勾划着他理想中的伊甸园。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陈可镜,他说他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沙捞越政府到底会不会同意一下子从中国跑那么多的人来开发。陈可镜觉得自己农民就是农民,眼光短浅,胸无大志,办不成什么大事。天!一千人哪!以从中国来南洋的轮船一条船坐三百人算,一千人得乘三条船还坐不完,那是怎样壮观的一支队伍呀!陈可镜在心里为黄泽如的宏伟计划激动着,震撼着。但他认为黄泽如的担心显得多余了,沙捞越政府不是已经鼓励默许大家来这里无偿开发吗,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组织人来干就是了。黄泽如却说,眼下我们三三两两到这里开发当然不成问题,但要是人多了,政府那边就难说了,不一定同意大家来开发。还有一点,如果你不跟政府说清楚,没跟政府签订个文书合约什么的,你就不怕开发后政府不认账,把大家开发好的土地全部收回去归公吗?到那时,岂不是前功尽弃,白白替人家开发了吗?陈可镜说,既然这样,我们可以直接去古晋找沙捞越政府的人说清楚。黄泽如说,那倒也是一个办法,问题是我们自己去找他们,他们能够理睬我们吗?陈可镜不再吭声了,心里想,如果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去找沙捞越政府,恐怕就连政府的大门都不让他们进去。

这时,刚好遇上了一个人,使得事情有了转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可镜几年前苦苦要寻找的人——二叔陈忠祖的打金匠朋友张三年。张三年在福建老家还有父母和两个兄弟,他原来也不叫张三年,那个名字是他在来南洋的路上自己给自己改了的,那名字其实不难理解。路上,他向陈忠祖发下毒誓,三年之内,他要是在南洋找不到金矿,那他也无颜并且也不打算回去见江东父老了,他一定会在南洋随便找一条河流或一处海域跳下去喂鱼。陈忠祖说,你是不是把这话说得太早了,太绝了,到时如果找不到金矿,难不成你真的就跳海了?张三年说,一点也不早,也不绝,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只有走那条路了,他没有任何的选择。张三年之所以信心满满,敢夸下海口,那是有原因的。有一次,他在自己的打金店里碰到了一个从南洋沙捞越回来的客人,那个客人对张三年说既然有这方面的手艺为什么不去南洋呢?张三年一下子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说,我不明白,请高人指点。那客人便说,南洋到处都是金矿,只可惜南洋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把金都看成土了。张三年后来在回忆自己怎么会心血来潮来南洋时,就想,要不是那个客人说了那句话,他还真的不可能想漂洋过海来到南洋。也正是客人说了那句话,在金矿做事几年的他才一下子动了心,便丢下父母,联系了老朋友陈忠祖一起来到南洋。当然,张三年来南洋真实的原因他并没有告诉给陈忠祖。那是他个人的一个秘密。

但是,事隔三年之后,别说金矿,就连一个金疙瘩他也没有找到。尽管如此,张三年还是没有跳河或者跳海,他觉得没有找到金矿他已经很窝囊了,要是跳河或者跳海,他就会更窝囊。他为什么要那样没出息呢?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陈可镜的二叔陈忠祖了,他知道,是他害了陈忠祖。于是,他不辞而别,自己一个人跑到诗巫来做商业贸易。没想金矿没找到,搞商业贸易倒赚了不少的钱,几年后,还被沙捞越的乡亲们推举为"甲必丹",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