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4页)

李清华就没话说了。私下里对高兰香说,像阿春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少见了,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我们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恐怕连个遮天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刘家对她们再好,也不能留住她们的心,也不可能不让她们思念自己的男人,更不可能让她们有在刘家安营扎寨的打算。这一点,阿春是再清楚不过的,心里想着,别看她们跟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心里可苦着呢!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

刘家开的是作坊,并不是那种挑着煮锅走街串巷的小染匠。可是突然有一天,阿春却心血来潮给捣鼓出一副染担子出来,染担子上有一口子锅,一个炭炉,还有一个专门装染剂什物的木柜。她把染担子放在了李清华她们面前,说,你们已经满师可以独立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挑着担子到处跑去,做上门生意。

李清华她们起初并没有明白阿春的意图,高兰香说,阿春姐,我们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做上门生意?

阿春笑笑说,这还不明白?你们不是天天想着要找到他们吗?他们呢,不也一样天天在到处找你们,照你们这样天天关在坊里,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你们?不如出去走动走动,难说在哪个街头巷尾就碰到他们了,你们也就团聚了!

两个人一听欢天喜地起来,都说还是阿春想得周到,她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两人赶紧换上了衣服,挑着染担上路了。

新加坡实在太小了,大清朝的一个府衙属地有的比她还要大。但说小也不小,两个女人天天挑着一副染担,一边找人,一边还要做生意,该跑多少天呀!女人有女人的思维方式,两个女人多了一个心计,专往码头、车站、人多的地方跑。她们知道,她们的男人如果已经从海盗那里逃脱的话,一定会在那些地方边找事情做边找她们的。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目标大,找人不到那里还能去哪里?她们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一个人也不敢漏过。

头几天,尽管没什么收获,毕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料,回到染坊依然兴冲冲的,热情不减。但是,接连跑了许多天,却连个消息也没有后,她们就有点失望了,便只好改变方式,往那些人少的地方跑,往那些远离闹市的地方跑。但跑来跑去,仍然还是老样子,哪里有她们男人的影子,心里就想男人这时一定还在海盗的船上,要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难说已经被海盗给害了,不免心灰意冷,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回到染坊,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眼睛红红的,表情木木的,一句话也不言语。阿春看一眼就知道她们事情办得不顺利,阿春说,这才几天呀,就这样子了,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真没出息!

李清华哭丧着脸说,阿春姐,我想我们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差不多整个新加坡都让我们找遍了,如果他们真的在新加坡的话,我们早就可以找到他们了,他们一定不在新加坡的。

高兰香这时肚子已经挺出来了,产期在一天天的临近,心里更是着急得不得了,她一个劲地抹着眼泪说,要是找不到他们,我们可怎么办?

阿春听了,光心里替她们着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向来沉默寡言的丈夫刘文海这时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从理论上分析,如果两个男人已经脱离海盗的话,现在他们应当会来新加坡找他们的女人了。要不他们从来就没有逃离过海盗船,还被海盗所控制,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两个男人可能已经在马来亚了。因为海盗船是到处跑的,当初抢了东西后海盗船极有可能就直奔马来亚去了,他们不可能既抢了人家的东西,又把船开到新加坡来,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刘文海分析说,照他看,如果按正常情况,李清华和高兰香她们的男人应该是先到马来亚,后到新加坡来。当然,关键还要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了海盗船。否则,一切都成了空话。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时间都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谁又能保证那两个男人没来新加坡找过她们呢?要是他们真的来过了,因为没找到又往别处去了又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接下去,李清华和高兰香到底是要继续留在新加坡,还是要到马来亚和其他地方找两个男人去,便成了一个主要的问题。阿春倒是干脆,她说,事到如今,依我看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乱跑了,你连个目标都没有跑不也是白跑吗!还不如就在新加坡这边死等他们,给他来个死人等活人,一切就全靠运气全靠命了。

阿春的那种说法其实就是古人通常所说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那实际上也是一种不得已的办法。不然你要两个女人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们满南洋瞎跑着找他们的男人去呀,那显然是一点也不现实的。两个女人听从了阿春的话,于是继续留在了刘家,一边出去染布,一边找她们的男人。或许,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