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海峡(第3/4页)

当地土著分别向南方和东南方开始了迁徙,他们宁可再一次忍受迁徙的痛苦,也不愿接受异族人的统治。他们在寻找新的土地。在安加拉河的下游,在安加拉河和勒拿河之间,他们与当地的入侵者划了一条边界。

在贝加尔湖东北部的地域,其中只有很少的布里亚特人和孤竹人、纪人,这时也不得不向南、向东迁徙,逐渐放弃了分水岭的北麓,然后向东,一直到鄂嫩河的支流,在那里开垦出一小片土地,勉强生活下来。

从那一段漫长的血流成河的历史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居住在贝加尔以西的土著和那个强大异族的关系多少密切一点,他们过着半定居的生活,经常从事农业;而与此相反,居住在贝加尔湖以东的土著却对异族人从未妥协过,他们想尽办法竭力保护自己的民族特性。这些土著住在乌达河和色楞格河、鄂嫩河一带,人口稠密,一度信奉喇嘛教,而该教的中心就在西藏。他们以这种宗教和信仰当做抵制东侵异族影响的精神支柱。

在漫长的历史中,尽管孤竹和纪人又分为许许多多小的氏族,但无论年代怎样久远,这些氏族的源流仍可以查考,他们有着良好的组织。一些氏族已经有了很好的联盟,每个联盟接受一位氏族长的领导,这与贝加尔湖以西的那些土著是完全不同的。孤竹和纪的后代仍然独自处理一切涉及自身的事情,每遇到重大事件必须招集族人大会。他们有着很好的民主传统,这与他们在海角的习俗和特征完全一致。他们不仅从东莱故国那里带回了众多的器、乐器、弓箭和铁器,带回了炼铁技术,更重要的是带来了自己的政治和文化传统。他们不像遗留在贝加尔湖边的土著那样放弃了农业,而像在东部平原上那样,仍然保有很好的耕作习惯,充分利用了过去从事农业生产的经验。

孤竹和纪的后代都是第一流的骑手。他们当时和蒙古人一样,节日活动中经常举行赛马和角力,他们当中妇女的活计是擀毡制革,用马尾搓绳子,给自己和男人剪裁缝制各种各样的衣服等等。她们和当地的蒙古妇女一样,能够在衣服、靴子和席子上绣出精细的花纹,真是心灵手巧。男人则负责放牧牲畜、架帐篷、制造各种工具;每一个人都是熟练的铁匠,能用小手炉锻造金属。

这些孤竹和纪的后代已经可以讲一口纯正的海角语,但迁徙较晚的一批人只会说蒙古语。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莱夷人总在不断迁徙。这是为什么?面对着比他们更强大的部落和民族的攻击,如果不懂得屈服和妥协,那就只有迁徙……像贝加尔湖以西的土著,还有当年在狄族和戎族强大进攻下的黄河中下游土著,与莱夷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血液中天生缺少一种强悍的桀骜不驯,结果很快被同化、消失……

血脉激动着莱夷人,使他们不能够停歇,不停地走、走,寻找最后的一点希望,寻找立足点,寻找自己可以作为家园的那一块陌土……面对强暴,他们永远只是一个拒绝,于是就只有迁徙,只有溃散和流浪。如今的莱夷人在这个世界上广为分布,像天上的星斗一样撒遍了夜空。他们已经被密集的人流所裹挟,所淹没,人们只有从这之间的某一双眼睛中去捕捉那一丝忧郁,那种永久的漂泊不定、永久的孤单……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一旦染上了这种血脉,就会走个不停,就会寻找正义并永不屈服。他们有着更为苛刻的操守和内心的戒律,已经越来越悖于现代精神。可是这个消亡的过程却是极为漫长的,他们也许与整个地球的消亡同步,但愿他们的步履放得再缓慢一些、再缓慢一些。他们不必那么匆促,也许他们注定要消亡,等待他们的仍然是以往一样的悲壮结局——这之前他们仍在急切地寻找,在龟裂的土地上寻找青苗,在干枯的树桠上寻找果实,在没有希望的地方寻找惊喜,在沉沉的午夜里寻找阳光……

3

深夜里我与古纸残片为伴,与几个世纪以前的身影相依……我一人坐在黑影里,关灯长坐。小宁睡了,梅子也睡了。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翻身,也许是我惊动了他们——是梅子,她走过来把台灯按亮。她看着我疲倦的面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她怜悯地伸出了手,后来靠着我坐下。这夜晚有点冷,并因为这寒冷而变得漫长。“睡不着吗?”“睡不着……”

她翻翻秘籍复制件,又拾起一些陈旧的纸片,她一直感到怪异的是我为什么迷上了它们。她所知甚少,甚至怀疑它们会与我有什么曲折的关联,而我也没法给她讲得更清。我只能告诉她:我在寻找我们整个家族的来龙去脉。我说:“你们这个家族不是莱夷人”——在我的粗略考查中,你们大概属于“鱼族”——尽管这也使人很容易想到濒临东部沿海的莱夷族,可是鱼族和纪族、孤竹族却实在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地向她指出这一点——她笑了,说我多么喜欢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