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 谈(第2/3页)

回到学校之后,她不断思念这个园艺场,一次又一次回忆起老场长。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当回家把这些告诉家里人时,才知道老场长早就和母亲熟悉。以前只知道母亲经常到东部出差,到一个什么地方一待就是许久。她那会儿甚至想歪了,以为母亲偷偷爱上了什么人——如果是这个老红军的话,那该是多么离谱啊。

“告诉你吧,不怕你笑话,我当时觉得母亲一谈到老场长就不对劲儿。我觉得她这些年里老跑那儿,一定是偷偷爱上了人家。我在心里可怜父亲了,但不敢说出来。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对母亲讥讽了几句。谁知她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只轻轻叹了一声,说:‘问你爸去吧——’我就问了父亲。他这才说出了母亲与那个冤案的关系,还有老场长这个幸存者——原来他就是那个逃脱的‘六人团’成员……”罗玲摇摇头,“真是想不到啊。当时只觉得那个老场长可爱、有趣,心想他一生做了多少大事,可是还不满足,还要把这片园艺场搞成这样。在他身边工作有多来劲儿。母亲和父亲讲了那些秘密以后,我突然觉得老场长再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了,他比我看到的一切再复杂一千倍!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也像母亲一样,对当年那五个先烈的惨死一直记在心上!老人每天忙忙碌碌,抓生产训练民兵,其实心里压了更重要的事情!我问过母亲,那个老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母亲摇摇头说:‘太难太难了。’”

当罗玲说这些的时候,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小茅屋、那棵大李子树。那是一种永远不能忘怀的苦难岁月。我的外祖母、母亲,都为父亲的冤案受尽磨难。父亲更是九死一生,他的后半生差不多没有一刻安宁,从自己人的监狱放出来之后又是长长的苦役,是被民兵看押和监视的日子。最后的死让人不敢去想……罗玲的脸有些红,两道秀美的眉毛微微上扬,显出一股英气。她说:“你会明白这儿的吸引力有多大。就这样我来了……可是来到这里才知道,仅仅几年的工夫什么都变了,老场长已经离开,全家人都迁走了。新换上的头儿是个色鬼,爱喝酒,有病没病都哼哼呀呀。不过我并不气馁,因为那个老太太还在……”

“哪个老太太?”

“毛玉。你可能想不到,老场长来这儿就是为了她,最后也是因为这个才给赶走的……”

“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和我前脚后脚来到的还有一个人,他叫太史……”

我拍拍膝盖:“我认识他,他正让人帮我们运葡萄呢!”

“我想告诉你,这个人是突然赶来的,他以前在城里机关工作……如今他正盯紧了那个老太太,如果没有想错,他也是为了她才赶到这里的。”

“可是,可是这多少有点儿离奇……”

罗玲点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吧?你看到有人从老太太的院子里翻出来——那个人就是太史……”

我吸了一口凉气。是的,那个夜晚的情形如在眼前。我一声不吭地听下去,屏住了呼吸。

3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想说,因为怕造成更大的误解……我说的是那个老太太,就是那个毛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这个老太太也太怪了。她一个人过日子,村里的人都要帮她。还有不少人,他们好像都多少有点儿怕她。她的经历太复杂了,以前参加过队伍,不过那是很早以前了,她早就脱队了。我听说以前的老场长总是偷偷地找她——我说‘偷偷’,就是说他们要在暗中接触。他每次去她那里都要瞒住别人,比如装作打猎路过,进她的孤房子喝水等等。有一次他回家太晚,被老伴误解了——老伴比他年轻得多,是个小心眼儿,她闹起来别人才知道是因为这个老太太。这件事传来传去成了一件风流案,老场长就给调走了。要知道凭老人的资历,一般人是不能对他发号施令的——老人想在这里度过晚年,谁知上边连这个也不允许,硬是把他支派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个海边的孤老太太真的那么可怕吗?我问母亲,她告诉:那个老太太啊,可不是一般的人;上边好像有人保护她,当地人谁都让她三分……”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就是那个毛玉?她除了满口脏话,实在看不出有什么……”

“是啊,我越发觉得这个老人有点儿神秘了。我试着去找过她。要知道她也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啊,我问她当年队伍上的事情,她就胡说一通,不出三句就跑了题……让我不解的是,有几次看到太史偷偷摸摸从她屋里走出,我问她,她马上否认说:‘我不认识什么艾奇,哪有这个人?’她眯着眼说:‘咱不知道什么艾奇。反正来串门的人多了去了,咱不知道什么艾奇……’最后我才明白,她是故意回避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