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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宝山以极快的速度将金狗所写的材料呈转给省委,并附有一信,反映了他在仙游川作过亲自调查的这家受害人家庭的情况,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义愤态度,省委主要领导人在金狗的材料上批示:为田老六烈士树碑建亭是应该的,无可非议的,但白石寨县委在此活动前后的所作所为却是党纪不能允许的!便责令地区组织调查组进驻白石寨,进一步调查落实,严肃处理。

金狗此时却返回了仙游川。

他建议小水到白石寨去,说他已给雷大空讲好,要她在城乡贸易公司干活。小水身有重孝,形容憔悴,当下就愣着失神的眼睛,说:“金狗叔,你不是说大空靠不住吗?”金狗说:“可现在有什么办法?福运不在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又要养活韩伯,你能顾得过来吗?大空虽是混世的魔王,但我也能理解他,一个平民百姓,要成点事,也多少需要他这种冲劲。你暂时先到他那里去,挣得一笔钱,还了埋葬福运的那笔欠款,安顿好你伯伯的生活,等日子摆顺了,咱再想别的办法吧。况且你有身孕,一个人在家哭哭啼啼,真不如出去散散心也好。”小水又和韩文举商量,韩文举也同意,拉着金狗说:“金狗,我小水命苦,我也命苦,原说我和小水将来全靠了福运了,没想他竟一个人甩手先走了。韩伯一直待你没有二心,你又和小水先前有过那一场事,你就可怜我们了!”说着,韩文举就要跪下去的样子,热泪又流了许多。金狗从未见过韩文举如此激动,心里也泛上酸水,说:“韩伯,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之所以有了今天,哪一处不是受你们的照顾?如今福运死了,我少不得尽我的一份责任。你放心吧,只要有我金狗吃的饭,就不会让你和小水饿了肚子!咱还要活下去,刚刚强强活下去才是!”小水便又去福运坟上奠了酒,化了纸,又为伯伯磨了麦面、杂面,碾了大米、小米,就和金狗到了白石寨。雷大空果然说一不二,安排小水在公司干些零碎杂活,月薪倒比一般人拿得多。

两岔镇的铁匠铺只好关门,房子又让另一家租用而去开作饭店了。

地区调查组经过内查外调,逐项落实,“青年记者学会”的同行们又大造舆论,施加压力,结果证明金狗所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调查组写文呈报省委,田有善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田中正除了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外,职务上又被降为两岔乡乡长。

这事又一次轰动州河地面,人们到处传说着金狗的事迹,说他是官僚主义的克星。到后来,越传越奇,说金狗之所以这般响当当、硬邦邦地做一颗铜豌豆,使那些官僚主义咬不动吞不下,哭不得笑不得骂不得打不得,是因为金狗不是人,是怪胎所变,是前世“看山狗”所托生。于是,人人争寻“看山狗”!但“看山狗”怪就怪在州城没有,白石寨没有,而深山没有,老林里也没有,唯独在两岔乡的仙游川一带。便有好事者就捕捉了那鸟在市场兜售,价大得吓人,竟一只换一头奶羊。可买来的“看山狗”离开仙游川的山林,囚于鸟笼之中却不吃不喝,日夜鸣叫,全都蹬腿而亡。因此,州河两岸所到之处皆掀起“看山狗”崇拜热,家家中堂上的“天地神君亲”牌位左右画上了“看山狗”图案。再到后,在门框上画,说是拒神鬼于门外,在牲畜棚上画,说是镇狼虎得安宁,病疾者装一张画纸,可禳灾祛邪,远行者装一张画纸,可吉星高照。以至白石寨、荆紫关、州城的那些卖鼠药的小贩也挂起招牌是“看山狗灭鼠剂”。

金狗哭笑不得了。

他毕竟仅仅是一个记者,工作单位又在白石寨县委管辖的记者站上,声名鹊起,使一些人不得不重视他,也更使他在往后的工作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但凡他写了什么报道,不管是表彰性的还是批评性的,皆会立即有人上书报社,控告说严重失实,且又有人以他的名义给一些单位和人去警告信,这些单位和人收信又呈转于白石寨县委和州城报社,便证明他以记者的身份在下招摇撞骗,胡作非为。

金狗对这些情况,有些清楚,有些则不清楚。当报社领导封封转来这些控告信件给他后,要他注意影响,考虑是否由白石寨的记者站调到报社机关来或者到别的县记者站,金狗向领导申辩他的清白,请求正因为这样,他要继续留在白石寨!到了九月,也便是金狗三十五岁了,来年就是门槛年,小水早就提出要给他过一过了,且声明:要过就要大过一场,她要发动更多的人给金狗送虎头帽子送虎头鞋,送红裤衩和红腰带,保佑他在人生过半的关键年头消灾灭难,万事如意,大走红运,力争成亲立家!而她自己,则已着手买了一块红绸布做了肚兜,日夜精心地在上边用五彩画线刺绣一个“看山狗”图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