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第3/4页)

没想到他不发一语,反而红了脸。

“喂,有吗?”

“什么意思,在一起?”巴帝以空洞的声音说。

“你知道的,就是上床。你跟别人上过床吗?”我继续以规律的节奏把头发往下梳,盖住靠近巴帝的那侧脸。略带静电的发丝黏住我发烫的脸,我想大喊“别说,不要告诉我,什么都别说”,但我没开口,静静地梳着头。

“好吧,对,我有过。”巴帝终于回答。

我惊愕得差点儿跌下床。从巴帝·魏勒第一次吻我,还说我一定跟很多男生出去的那晚起,我就一直以为我比他懂得性,在男女情爱方面比他更有经验,所以他对我做的那些亲昵举动,比如拥抱、接吻和爱抚,全是因为我让他情不自禁,而他依然纯洁,在性爱方面懵懂稚嫩。

但现在,我愕然发现原来他一直在装,假装清纯无邪。

“说吧,跟谁?”我慢条斯理地反复梳着头发,每一梳,梳齿都戳入脸颊。

巴帝见我没动怒,松了一口气,甚至好像如释重负,终于有人可以让他倾诉自己是怎么被骗失身。

果不其然,不是他诱惑别人,是别人引诱他,所以不算他的错。去年夏天他在鳕鱼角的旅馆打工时认识的女服务生。巴帝总觉得她看着他时,眼神怪怪的,在厨房还会趁着混乱把奶子挨近他。某天,他终于挑明了问,有什么问题吗,结果对方直视着他,说:“我想吃你。”

“配上香菜吗?”巴帝说,当时他还天真无邪地笑问道。

“不用,”她说,“挑个晚上吧。”

就这样,巴帝失去了贞操,不再是处男。

一开始我以为他肯定只和那女侍睡过那么一次,但为了确定,我还是开口问他们上过几次床,没想到他说记不得,反正那年夏天每个礼拜都有两三次。我用三乘十,算出来有三十次。太过分了。

从此之后,我心里有东西冻结了。

回学校后,我四处询问同宿舍的大四学姐,如果她们试着跟某个男孩交往时,对方忽然告诉她们,他曾经跟一个当服务生的骚货睡过三十次,她们会怎么做。学姐说,多数的男人都是这种德行,除非你们的关系已经很确定,或者订了婚约,否则你没资格说什么。

其实,我在意的不是巴帝跟别人上过床。我的意思是,男欢女爱这种事我也读过不少,但如果今天这男孩不是巴帝,而是别人,或许我只会追问细节,并找别的男孩上床,来平衡一下,从此抛开这事,不把它放在心上。

我不能忍受的是巴帝的虚伪做作。他把我想成情场老手,自己装出清纯少男的形象,背地里却和放荡的女服务生打得火热,这简直是当面给我难堪。

“你妈对那女侍有何看法?”那个周末我问他。

巴帝跟他母亲感情很好,还经常把他妈对于男女关系的见解挂在嘴边,因此,我知道魏勒太太非常重视贞操,无论男女。第一次去她家吃晚餐时,她以怪异的眼神打量我,我知道她在研究我是不是处女。

果然如我所料,被我这么一问,巴帝不好意思起来。“对,我妈问起过葛蕾蒂。”他承认。

“我说葛蕾蒂是自由的,白人,二十一岁。”

我知道巴帝会帮我留面子,跟别人形容我时,绝不会像形容女侍那样,冷酷简短的寥寥数语。他经常提到,他妈老爱说:“男人要伴,女人要无限的安全感。”还有“男人像箭,飞向未来,女人是弓,要帮助男人飞得更高”。总是说到我嫌烦。

每次我想提出异议,他就说,他爸妈到了这把年纪仍鹣鲽情深,这代表她一定深知婚姻真谛。

于是,我做了决定,要彻底甩掉他。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跟女侍上床,而是他没胆对所有人坦承这件事,也没种面对自己的不完美。但就在这时,走廊的电话响起,有人去接,然后以了然一切的口吻淡淡地说:“爱瑟,找你的,波士顿打来的。”

我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因为整个波士顿,我只认识巴帝一个人,而他又不曾打过长途电话给我,因为这比写信贵很多。就连那次他有事想尽快通知我,也没打长途电话来,而是在医学院门口到处问人,谁周末会开车到我的学校,当然,一定找得到人,于是他把信交给那人,我当天就拿到信,而他连邮资都省下来了。

果然是巴帝打来的。他说,每年例行的秋季胸部X光检查发现他得了肺结核。他即将拿着医学院学生特有的补助,去阿迪伦德克的疗养院静养。他接着说,上周末过后,我就没写信给他,希望我们之间没出什么问题。他还问我,日后可不可以每个礼拜至少写一封信给他,圣诞假期去疗养院跟他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