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3/8页)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遇到的美丽女孩儿,通常都有一个歪瓜裂枣的爹,这简直太神奇了。像老丁这么一个又脏又老的家伙,他的女儿和他完全成反比,你不得不认为这是上天在捉弄人。失败是成功的父亲,这句话一点没错。

我跑到厨房里,打开煤气灶试了一下,火苗微弱,确实需要换钢瓶了。我把钢瓶卸下来,单手拎起,对于小齐说:“你可别出去,半小时就能换好,等会我上来了你给我开门。”

于小齐说:“你放心,我不走。”

“你手上拿的什么书?”

“《西游记》,随便翻翻。”

“噢——”

我拎着煤气罐,左手拿着根钢筋挂钩,嘴里叼着化工局的煤气卡,三步两步就冲下了楼。我动作麻利,车速飞快,回到白凤新村时只花了二十分钟。心里暗暗祈祷,那个长相酷似欧阳慧的女孩千万不要走掉。夏天的阳光照得我浑身发烫,回到老丁家时,衬衫已经可以拧出汗水。如我说愿,于小齐还在,老丁也回来了,两个人站在客厅里压低了声音吵架

“我要两千块,你怎么就提了八百?”于小齐说。

“这已经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外加稿费了,全都给你了,我这个月喝稀饭。”老丁说:“你找你妈再要一点吧,我这儿就这么多了。”

“我不管,你要给我两千。”

“姑奶奶,我这儿全是死期存折,现在拿出来,利息就全没了。”

我把煤气罐蹾在地上,到冰箱里找喝的,狗屁,什么都没有,只有老丁早上喝剩下的半瓶牛奶。我把牛奶喝光了,舔了舔嘴唇上的奶迹,一声不吭地靠在门框上看他们吵架。

老丁说:“尽管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但我不得不说,她经常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这实质上是一种报复,当然,我希望你不要介入到这种纠纷中。”老头说话喜欢掉书袋,绕得我头疼。他还朝我看了一眼,好像是担心我把他的隐私说出去。我朝他眨眨眼睛。

于小齐说:“不用她挑拨,你对我很不关心的。”

老丁说:“你怎么改姓于了?什么时候改的?”

“上个月。我妈让我改的,我觉得于小齐比丁小齐好听。”

老丁叹了口气,说:“我还没死呢,你就改姓了。”这次不掉书袋了,总算说了句狠话。

于小齐说:“反正于和丁也就差一横。”

老丁说:“这样吧,你到派出所去把名字改回来,我就给你两千。”

于小齐说:“改名字很麻烦的,哪有上个月改过来,这个月又改回去的?”

老丁说:“我不管,我就要改回去!”

于小齐瞪视老丁,好像要把他瞪死,她的眼泪忽然浮上眼眶,对老丁说:“我恨你!”然后摔门而出,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丁被摔门的声音震了一下,捂着心口,做出马上要发病的样子。

我对老丁说:“我去送送她。”

老丁说:“没你什么事,你帮我把煤气罐装上。”

我说:“你就不管她了?你丫够绝的。”

老丁说:“她书包没带走,过会儿还得回来拿。”

我一边捣腾煤气炉,一边说:“你真有一套,有个女儿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这叫金屋藏娇吧?”

老丁说:“金屋藏娇藏的是小老婆,不是女儿。”

我说:“她挺漂亮的。”

老丁就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看着我,问:“你想干吗?”

我说:“不干吗啦,老头,别着急,当心犯病。”

那天,老头把他的往事讲给我听,他八二年离婚,老婆带着于小齐搬走了。照他的描述,他的前妻是一个有偏执狂的可怕女人,心眼很小,而且爱砸东西,一不顺心就撕老丁的书。那堆破书在十年前还是很新的,撕得老丁悲痛欲绝,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他一横心就离婚了。前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要是没有我,你活不过三年就得死。”这句话好像世纪末的诅咒,听得老丁毛骨悚然。当然,三个三年过去了,他还活着,虽然日子过得有点惨,虽然好几次送到医院去急救,但他毕竟逃过了那个恶毒的诅咒,而且还结婚了。这件事让他很得意,假如他当初不离婚,也许早就被那婆娘折腾死了。

我问他:“你既然那么恨她,当初为什么要跟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