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困难的爱》

一 一个人的留守地

——读《养蜂场》

住在留守地的人们是如何样生活的?靠本身的营养维持自己的精神的人是如何看待世事的?这一篇里以阴沉的笔触描绘了新世纪的“亚当”的凄凉的生活。尽管主人公自述说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可他仍然是多么的念念不忘,怨恨,不甘。可以说,他所思所牵挂的,仍然是那个同他势不两立的人世间。

周围有一些我可以开垦的土地,但我没有去开垦。一小块菜地,蜗牛们在地里啃着莴苣,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再外加一点阶地,可以用草耙去挖挖,种上那些紫色的、正在发芽的土豆。我只要养活自己就可以了,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同任何人分享。 [250]

现代艺术发展到今天,所需的“材料”似乎越来越少。到后来,艺术家便只能从自己的身体里“取材”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一切表层外部的怨恨,一切同世俗的纠葛都已经远去;分裂是彻底的、义无反顾的。世俗的烙印,社会的气味都会使“我”愤恨和鄙夷。“我”回归荒野,企图做一个自然人。“我”同人类拉开距离,站在荒野看他们灭亡。“我”幸灾乐祸。啊,那些顽强的、粗野的荆棘,欲望的象形文字,正在将人类的居所一一毁灭!“我”爱这些古老的、没有历史的野蜂,“我”愿永远同它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你必定想知道,我有没有感到自己的孤独在压迫着自己,我有没有在某个夜晚(那些长长的的昏暗的夜晚之一),头脑中没有任何明确的想法,就那样往下走,下到了人类的住所。在一个温暖的黄昏,我的确来到了围绕着下面的花园的那些墙跟前。我从欧楂树上溜下来。但是当我听到女人们的笑声和孩子们的呼叫声时,我又回到了这上面。那是最后一次,现在我独自呆在这上面了。 [251]

对人的怨恨和恐惧使“我”逃到这个小小的原始家园。但真正维持“我”的思维的生长的,仍然是“那边”,即世俗。“我”不同“他们”见面,但“我”每天仍在控诉他们。因为只有他们那边有可以控诉的事物。“我”就不担心我的控诉会亵渎这个宁静单纯的家园吗?不,不担心,因为这就是艺术的交合啊。只要有艺术家,就会有这种矛盾而古怪的私密的活动。这种活动将不可调和的东西巧妙地调和到一块,使得思维灵动地活跃在世俗之中。因为“他们”,不就是我自己的肉体吗?

我知道在人与人的相互关系中只能有恐惧和惭愧。但那就是我想要的。我想在她眼里看见恐惧和惭愧,仅仅只是这个。那也是我对她做那件事的唯一的理由。想信我吧。

关于那件事任何时候都没人对我说过一个字,也不存在他们可以说的字。因为在那天晚上山谷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每天夜里,当这些小山消失在黑暗中时,在提灯的光线里,我读不懂一本旧书。我感到了城市,还有城里的人们,灯光,还有下面的音乐。我感到了你们全体指责我的声音。 [252]

谋杀是暗中进行的,“我”悄无声息地杀死了“我”自己。或者说,并没有杀死,只不过是将世俗的“我”深化了。从那件事发生以来,我每天都要将真实的情景在脑子里回放。而这种既不由自主,又是有意识的回放,其实就是作为作家的独特的忏悔。“我”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但“我”还是像中了魔一般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分析。欲望是杀不死的,“我”通过“杀”的举动同它拉开了距离,从而有可能在精神上过一种清洁的生活。“我”在这种生活中梳理“我”的欲望的走向,将“我”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如果“我”不愿因分裂而发疯,如果“我”还想不断发展自己的精神,“我”就只能住在这个荒凉的高地上。

二 创造的机制

——读《荒地里的男人》

有福者BACICCIN——把关者或促进者。

父亲——捕捉、剿灭欲望者。

我——观察者。

创造地的风景是凄凉的,机制在隐秘地发挥作用。全身武装的父亲决心在海边的EOLLA BELLA高地剿灭那里最活跃的生灵——野兔。荒凉的景色和果敢的男人形成对照,预示着生命的暗淡前景:没有野兔逃得过那条大猎狗。

“我”来到CALLA BELLA荒地,在那里目睹了大自然最奇妙的景色,即光所制造的混沌初开的创世的景色,从无到有的景色。从这些风景当中,精神守护者的家园显露出来了。家园的景色同样凄凉,土地板结,枯瘦的植物要死不活。而这个家的主人,即守护者本人,躯体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部浓密的胡须。他在守护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