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继续追踪(第5/15页)

可杜迪茨却从她的摇椅旁奔了过去——居然奔了过去,而最近以来他连走路都没有力气——而且他的眼睛又像当年那样炯炯有神,当年他们是多好的孩子啊,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欢乐啊,可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他们顶着暴风雪来找他,可他们已经死 了——

“杜迪茨,不要!”她大声叫道,可是他没有理睬。他从那张镶框的照片——杜迪茨·卡弗尔上了头版,杜迪茨·卡弗尔成了英雄,奇迹真是层出不穷——旁边奔过,接着她听见他开了门,对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雪喊 着:

“恩尼!恩尼!恩 尼!”

8

亨利张了张嘴——至于想说什么,他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犹如遭五雷轰顶,目瞪口呆。这不是杜迪茨,不可能是他——而是某位生病的大叔或老大哥。只见他面色苍白,帽檐朝后的红袜队球帽下面显然光秃秃的;他的面颊上有不少胡茬,鼻孔周围有凝固的血迹,两只眼睛下面是深陷的黑眼圈。但 是——

“恩尼!恩尼!恩 尼!”

门口这位面色苍白的高个子陌生人像当年的杜迪茨一样,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亨利的怀里,亨利在铺有积雪的台阶上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这倒不是因为杜迪茨身体的重量——他轻得简直像一根羽毛——而只是因为亨利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如果不是欧文扶住他,他和杜迪茨都会摔倒在雪地 里。

“恩尼!恩 尼!”

笑着。叫着。抱着他的脸亲得“叭叭”响。在他记忆库的深处,比弗·克拉伦顿小声说,如果你们有谁把这事儿说出去……琼西接话道:知道,知道,你就再也不跟我们玩了,你这该死的臭小子。没错,这是杜迪茨,正在不停地亲着亨利长有拜拉斯的脸颊……但杜迪茨的脸上毫无血色,这是怎么回事?他那么消瘦——不,不只是消瘦,简直是枯槁——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鼻孔里的血,他的皮肤所散发的气味……与贝姬·休身上的气味不一样,与长满拜拉斯的木屋的气味也不一样,可同样是死亡的气 味。

罗伯塔出现了,她站在过道里,旁边是杜迪茨和艾尔斐在德里狂欢节上的照片,他们骑在旋转木马上开怀大笑,相形之下,那些大睁着眼睛的塑料马则显得很矮 小。

没有去参加艾尔斐的葬礼,但寄了一张卡,亨利这样想着,并感到自 责。

她绞着双手,眼睛里满是泪水。尽管胸部和臀部有些发福,尽管头发已经完全灰白,可她总归还是她,她依然是她,可杜迪茨……哦,天啊,杜迪 茨……

亨利的眼睛望着她,双臂搂着仍然在一遍遍呼喊他名字的老朋友。他轻拍着杜迪茨的肩胛骨,感觉手掌下脆弱无物,犹如鸟翼中的骨头一 般。

“罗伯塔,”他说,“罗伯塔,天啊!他这是怎么 了?”

“是ALL,”她苦笑着说,“听上去像洗衣液的名字,对吧?意思是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九个月前被诊断出来的,当时已经是无法医治了。从那时起,我们就只能与时间赛 跑。”

“恩尼!”杜迪茨喊着,熟悉的憨笑照亮了他那苍白而疲惫的面庞,“得过——作 数!”

“没错,”亨利说着,禁不住潸然泪下,“得过且过,过了作 数。”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她说,“但是别这样。求求你,亨利。我求求你了。别带走我的孩子。他的时间不多 了。”

9

克兹正想问问珀尔马特有关安德希尔和他的新朋友——那位新朋友叫亨利,亨利·德夫林——现在的情况,珀尔马特却突然仰面对着车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克兹曾经在尼加拉瓜帮一位妇女接生过(他们还总说我们是坏小子,他伤感地想),这声哀嚎让他想起了在美丽的朱维纳河畔所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叫 声。

“挺住,珀尔马特!”克兹大声说,“挺住,小子!深呼 吸!”

“去你妈的!”珀尔马特叫道,“看看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你这王八蛋!去你妈的!”

克兹没有跟他计较。女人生孩子时常常胡说八道,珀尔马特虽然是百分之百的男儿身,克兹却觉得他眼下的情形跟生孩子相差无几。他知道,明智的选择是让珀尔马特摆脱这种痛 苦——

你最好别想,珀尔马特呻吟着,痛苦的泪水顺着长满拜拉斯的脸颊流下来,“你最好别想,你这满肚子坏水的老混 蛋。”

“别担心,小子。”克兹安慰道,并拍了拍珀尔马特颤抖的肩膀。从他们的前方传来清雪车发出的隆隆声,那是克兹做工作叫来帮他们开路的(灰蒙蒙的晨光渐渐返回这个世界,他们的速度增加到每小时三十五英里)。清雪车的尾灯像不太干净的红星一般闪烁 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