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魂(第3/13页)

宋乾似有所悟地颔首:“有可能,真的有可能啊。这桩桩件件,都离不开鸿胪寺的宝物。不过,学生有个疑问,当初周梁昆供称,就是为了不让刘奕飞盗宝的案情外传,才冒险将他杀害。因此知道鸿胪寺失却宝物详情的只有您、我和周梁昆三人,那么这份单子,内侍省的段公公又是从何而得呢?”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狄仁杰思忖着回答,“我觉得,段公公刻意接近景晖,向我传递这份名单,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他知道部分内情,并且还想与我们在某些方面进行合作。此外,方才我听景晖醉意蒙眬中,吟起了‘大司命’,仿佛也有些玄机。”

“玄机?”宋乾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狄仁杰微笑:“司命就是主宰生死的意思。景晖不会无缘无故吟起此辞,听他刚才的醉言醉语,应该也是酒席上有人特别提起的。生死,生死,宋乾,你不觉得这个词很耳熟吗?”

宋乾大声道:“生死簿!”

“是的,生死簿。还记得去年腊月二十六日那个夜晚吗?一连发生三桩和‘生死簿’有关的案件,看来直到今天,‘生死簿’还在纠缠着我们,还在持续不断地牵扯出新的案情,新的人物……”狄仁杰低下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应该去会一会这位段公公,想必他会有些话要对我说。”

“这样吧,宋乾。”狄仁杰沉思片刻,又道,“你设法去帮我查一查段沧海公公的来历,以及他与周梁昆大人之间的关系,年代越是久远的事情越需留意。要快,我想尽快面晤段公公,在此之前若能多做些准备,知己知彼最好。”

宋乾连忙应下,看看天色已晚,就要告辞。

他还没走,沈槐大踏步地迈进月洞门,满面春风地向狄仁杰和宋乾抱拳致意。狄仁杰上下打量着他,面露微笑道:“哦?怎么沈将军今天有空过来啊?这几天听说你很忙,都不怎么照面。”

沈槐身躯笔挺,神态自若地回答:“大人,您天天阅卷忙得头也不抬,沈槐每日都在门前应卯,只是不敢打搅您。”

宋乾听得一愣,虽然狄仁杰私底下挺随和,没什么架子,连狄忠偶尔也敢与他调笑几句,但像这样直接的顶撞还绝无仅有。宋乾偷瞥了狄仁杰一眼,却见他面不改色,笑容中似乎更添了几分慈祥,宋乾的心中又是隐隐抽搐,情不自禁地暗暗感叹:还从未见过袁从英用这种态度对待过狄仁杰啊……可惜斯人已去,莫非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哦,如此还是老夫错怪你了。”狄仁杰依旧和颜悦色地和沈槐说着话,“不过我可真听说,你这些天老往周府上走动。正巧老夫和宋大人谈起刘奕飞的案子,你最近在周府可曾有些新的发现?”

“新的发现?”沈槐略显诧异,想了想才道,“关于刘奕飞大人的案子,卑职的确没查出什么线索。至于最近卑职常去周府嘛……并不是为了查案。”他突然住了口,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有些尴尬又似有些喜悦。

宋乾看得困惑不已,正等着狄仁杰发问,哪知他又转换了话题:“沈槐啊,老夫上次对你说起过,景晖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那堂妹,老夫也有这个心愿。假如你堂妹不惯赴宴,老夫倒想出个法子,花朝节时,她与靖媛小姐曾陪老夫同游天觉寺,玩得很尽兴啊。要不然过几天的重阳节,老夫做东,请大家一起再游天觉寺,如何?我让景晖把蒙丹公主也请上,大家热热闹闹地赏个秋。只可惜靖媛小姐还未出七,这次无法同行……”

沈槐垂下头不搭腔,狄仁杰稍待片刻,很耐心地问:“沈槐,你觉得如何?”

沈槐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变得很阴沉,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大人,我堂妹阿珺好几天前已经离开洛阳了。”

“离开洛阳,她去哪里?”

“去西域。”

“去西域?”狄仁杰和宋乾齐齐惊呼。

狄仁杰话语中显出少有的急迫:“沈槐,你堂妹去西域做什么?”

沈槐深吸口气,目光中隐现寒光:“大人,日前您的公子狄景晖给卑职带来一封书信,是突骑施部落的王子乌质勒,哦,也就是梅迎春写来的。他在信中向阿珺求亲,说要娶她做未来的汗妃。我问了阿珺自己的意思,她很愿意,因此我就做主让她西行了。”

宋乾惊呆了,等回过神来再看狄仁杰,只见老大人的脸色发青,花白的胡须连连颤抖,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宋乾有点儿担心,上前想要搀扶,狄仁杰一把将他伸出的手打落,大跨步逼在沈槐的跟前,劈头便问:“沈槐,你这是故意而为吧?”

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沈槐不得不低头,但语气仍旧强硬:“大人,这是卑职的家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