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手表的男人(第5/9页)

“那么,现在,我们必须给那个在吸烟车厢里的男子找个合适的位置,来解释他的失踪了。让我们姑且假设,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凶案的发生之重构都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在这名男子身上就找不到什么原因来重新考虑我们的结论是否准确了。根据我的理论,这名抽雪茄的男子,他看见对面火车上的年轻人打开车门,然后又迅速冲上自己乘坐的这辆火车,他也听见了枪击声,也看见了两个逃亡者跳下火车,沿着铁路线飞奔,他清醒地意识到这里发生了凶案,于是他也纵身跳下火车,追踪那两个亡命徒去了。为什么自此再也没有听见他的音讯——他是否在追踪过程中丧身殒命,或者,这种可能性极大,他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介入此事的必要性——到目前为止,这位男士的一切仍是我们无法恰当解释的一个环节。我承认,的确存在着某种解释上的困难。打眼看去,在这样的一种时刻,一个开枪杀了人的凶犯,在逃跑的路上,会让自己承受着那个棕色的格拉德斯通皮包的重负。对此,我的解释是,凶犯此时很清楚,一旦棕色包被发现,那么他的身份就暴露了。所以,不论多沉,他也必须带着这个包逃跑。其实,我的理论就建立在一点上,并且我已经要求铁路公司方面,立刻对那辆于3月18日穿过哈罗和金·兰格莱的慢车进行严格的搜索。如果找到了这样一种车票,那么我的解释就会被证实。如果没找到,我的理论依然是正确的,因为很有可能,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没买票,他是混上车的,或者他买了票而把车票丢了,这两种可能性都是有的。”

对这样一种似是而非和颇为精致的假说,警方和铁路公司方面的回应是,首先,没有找到这样一张车票;其次,假说当中提到的那辆慢车根本就没有和快车相互平行行驶过;第三,那辆慢车停靠在金·兰格莱的时候,发生凶案的快车正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飞驰电掣般开过去。于是,那个由著名的刑侦专家提供的,看上去颇具解释力的理论最终消亡了,随后,五年时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一样地就过去了,再也没有人对这桩发生在快车上的凶杀案提供新的解释了。而到了今天,人们终于等来了一纸声明,它提到了人们所知道的所有事实情况,这张声明中所陈述的内容,应当是真实的。声明是以信件的形式公布于众的,是从纽约寄出的,声明直接寄给了那位我们熟知的刑侦案专家,就是曾经对此案提出过假说的那位著名刑侦案专家,他的理论我曾经引述过。关于这份声明,我将在这里全文照录,以便让关注此案的公众最终放下自己心中的那块儿石头,声明的开头几段我略去了,主要是出于保护个人隐私的考量:

“你首先应当原谅我没有写我的名字,我的名字说出来不太方便,所以干脆我就不说了。比起五年前,把事情的起因说出来的压力要小多了,因为我的母亲那时候还活着。但是说起这件事儿,我希望尽我所能,能够涵盖全部事实。但是我欠你一个解释,因为你对于整个事件的解读首先就错了,事实上,这件事儿完全可以说是非常精巧的。要想把整件事儿讲清楚,我不得不回溯一段往事,这样你才会理解得更容易一些。”

“我们家族来自英格兰的巴克斯,在五十年代初期移民到了美国。最先定居在纽约的罗切斯特,在那儿,我父亲经营着一家非常大的专门从事干货生意的商店。我们家只有两个儿子:我,詹姆斯,还有我的弟弟爱德华。我要比我弟弟年长十岁,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一定程度上我就接替了我父亲对我弟弟的责任,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那句话,长兄如父。我的弟弟爱德华是一个非常聪明,生气勃勃的青年,他的天赋条件很好,简直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的一个人物。但是,我弟弟这个人也有一个弱点,一个很明显的弱点,就好像奶酪里的霉菌一样,他身上的弱点会一点儿一点儿地扩散,不论你怎样阻止,你总是无法阻止它扩散。在这一点上,我母亲要比我看得清楚的多,但是她还是对我弟弟很溺爱,对他总是很娇惯,因为我弟弟就是有这样一种脾气,或者说是性格,你看到他那个样子,你根本就不会想着拒绝他。我尽我的全部力量想要把他拉到正道儿上来,但是他却不体谅我的好心,一再怀恨在心。”

“最后,我弟弟终于还是昏了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能阻止他往邪路上走。他先是去了纽约,变得更坏了,而且变坏的速度很快。最开始他只是小偷小摸,后来成了罪犯;再到后来,只用了短短不到两年的工夫,他竟然成了全纽约臭名昭著的年轻千手之一了。他和麻雀迈克考伊建立了友谊,迈克考伊是纽约当地流氓无赖的头子,麻雀是他的诨名,除此以外,他还是纽约骗子行当的黑老大,伪造、诈骗、欺诈行当的总老板之一。他们还在一起玩纸牌诈骗,他们经常光顾纽约这座大都会里最好的旅馆和饭店,是那里的常客。我弟弟在麻雀一手策划的诈骗案里面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演员,(说实话,我弟弟原本可以靠他的演技为自己赢得一个正当的名声,如果他选择演员这个行当的话。)他会扮演成一个刚从西部来的心地淳朴的小伙子,或者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他还经常带着英国贵族小伙子的头衔招摇撞骗,总之,每一次他都能恰如其分地完成麻雀迈克考伊交给他的任务,遂了迈克考伊的心愿。有一天,他给自己化了妆,把自己打扮成小姑娘的模样,竟然把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最后,诈骗竟成了他的乐趣和他喜爱的一种游戏,而他后来也成为了诈骗骗局中专门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鸟。他们一伙人后来径直加入了坦慕尼协会,(译者注:坦慕尼协会,又称哥伦比亚团,1789年在美国建立,最初是美国一个全国性的爱国慈善团体,后来则成为纽约地方的一个政治机构,有证据表明,当时美国的许多重大刑事案件都与该协会有关,1934年该协会垮台。)他们和纽约警方的上层也有勾结,所以,看起来,似乎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要知道他们横行不法的时候,美国的莱克斯沃委员会还没有建立起来呢,那时候,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