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滨海擒敌大结局(第6/7页)

我接受了,就像在俱乐部里接受随便一个牌局邀请一样。但所有这些都使我更加迷惑。我们一起走进吸烟室,在那里摆开了牌局。有人递给我烟卷和饮料。我晕晕乎乎地坐到桌边,像在梦中一般。窗户开着,外面,黄色的月光洒满了海面和山崖,浩浩茫茫,影影绰绰,一如我心头的那份迷惘。那三个人都恢复了自然,轻松地谈笑起来,话题自然是那类你在任何一个高尔夫俱乐部都能听到的街谈巷议。我坐在他们中间,眉头紧皱,眼神游移,样子一定十分古怪。

我的牌局搭档是那个黑瘦的年轻人。平时我桥牌打得不错,但那天晚上却连连失手。他们看出我被他们搅糊涂了,于是变得更加轻松、活跃起来。我不停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可仍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我牢牢地记着老彼得的话。我知道,他们看上去可能没有什么异样,但他们实际上却可能就是真正的异类。

突然,一件事让我心里一惊:

那老头儿放下牌来,点上了一支烟,没有马上再拿起牌,却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起了鼓点。

这个小动作一下子提醒了我:当我在荒原的农舍里站在他面前,背后被他的仆人用手枪逼着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动作在膝盖上敲着鼓点的!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转瞬即逝。我完全可能看着手里的牌而错过这个细节,然而我没有,我捕捉住了它。就像灵光一闪,我心中的迷雾廓清了,一切都明朗了。我现在面对着这三个人,百分之百地肯定,我已经认出他们了。

这时,壁炉台上的钟敲响了十下。晚上十点了。

倏然间,这三个人在我眼里现出了他们的原形。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刚才他看上去还是一张笑脸,但现在我却从他脸上读出了冷酷和凶残。我肯定就是他,用刺刀把斯卡德刺死在了地板上,也就是他这样的家伙,把子弹射进了卡洛里德斯的胸膛。

我又看着那个矮胖男子,发现他脸上的特点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难以捉摸。看来,他是一个戴着百变面具的家伙,可以根据需要,随心所欲地变更自己的面相。这家伙一定是一个出色的“演员”,也许就是他昨晚扮演了“阿洛亚勋爵”的角色,也许不是,但这并不重要。我还猜测,他或许就是第一个跟踪斯卡德,并给他留了名片的人。斯卡德曾说那个人说话结巴,我现在才体会到,一个说话结巴的间谍会多么叫人感到恐怖。

那个老头儿才是他们的核心人物。他敏锐、冷峻、镇静、精明,像蒸汽轧路机一般无情。现在我算是睁开眼睛看清他了,真不知先前怎么竟会觉得他脸上还流露着仁慈呢?他那下颚就像钢铁一样的冷硬,眼睛里闪动着鹰隼一般的残忍。我继续打着牌,满腔的仇恨不断地在我胸中奔突、涌动,以至于当我的搭档问我话时,我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再也不能继续和他们这样坐下去了。

“哎呀,鲍勃,你看什么时候了!”老头儿忽然说道,“你忘了你还要赶车吗?”接着他转身向我,解释着说:“鲍勃今晚得进一趟城。”声音里透着一派虚伪。我抬头看了看钟,马上就十点半了。

“我恐怕他不得不取消这趟旅行了!”我说道。

“哦,我操!”那年轻人叫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完事儿了呐!我无论如何得走。我可以把我的住址留给你。你还要什么抵押,我都给你。”

“不行!”我说,“你必须留下。”

听了我这话,我想他们一定意识到事情已到了最后一搏的关头。在这之前,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说服我,让我承认是我弄错了。但他们失算了。这时,老头儿说话了:

“我现在就去向警方报告,保释我的侄儿。这应该让你满意了吧,汉内先生?”

不知是我幻听,还是真听到了,总之,我在他的声音里辨出了一丝游移和虚伪。我抬头瞄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的眼睑像猛禽一样垂了下来,盖住了半个眼珠,那吓人的样子,正与之前那个秃顶收藏家留在我脑膜上挥之不去的记忆一模一样!

我立刻吹响了警哨,向我的人马报警。

顷刻间,屋里的灯全灭了。黑暗中,一双强壮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紧紧压住我的口袋,大概是怕我会从那里掏出枪来。

“快跑,弗朗茨!”一个声音用德语大叫,“上船,上船!”就在这当儿,我看到我这边的两个人出现在了月光下的草坪上。

黑瘦年轻人猛地扑向窗户,翻身而出,在有人来得及抓住他之前,跃过低矮的篱笆逃走了。黑屋子里好像已经进来了好多人,我看见那个矮胖子已被我们的人抓住了,我手里也紧紧扭着那老头儿,但我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屋子外面的情况。在月光下,只见弗朗茨在小路上飞奔,拼命向那条通向海滩的台阶跑去。有一个人在他后面追,但没能逮住他。弗朗茨一跑进那座台阶的大门,就返身把门锁上。我双手掐着老家伙的脖子,定定地望着那边,一直到大约他已下完台阶到达海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