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洛特·汉莎克侦探勘查了现场……就是说,她没在进入这巨穴般的空间后,便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迷路。头顶上有天窗——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甚至仍然有完好无损的玻璃——它们四十英尺高,表面满是污垢,所以并没有驱走下方地面上的阴影。灯具固定架从仓库高高的天花板悬挂下来,但废弃大楼的主人显然很久以前便已断了电,所以汉莎克周围的大片区域都陷入了黑暗。犯罪现场技术人员已经配置了电池动力,三脚架上安放了高强度照明灯,但他们只照亮了仓库后部的一小块地方——货架之间的一块空地。升降机该是早前就停在那儿的。起头的几排金属货架伸展进阴影中,她所能见的最远处至此为止。此刻,她只对地板上一片血泊里的尸体感兴趣。尸体正躺在这块照明空间的正中。

她锐利的目光投向尸体所在的位置。枪落在死者手边不远处——看起来它更像为受害者所有,而不属于开枪的人——枪口的指向揭示杀手当时可能站在什么位置,能猜测他在这儿作案后往哪个方向逃离。汉莎克知道,当她将杀手想作“他”时,她已经成为一个性别歧视者,尤其是考虑到多年来,她在执法机关这个仍然明显由男性主导的领域里与自己的性别偏见所进行的斗争——有关暴力犯罪的统计数据支持这种偏见,所以在她心里,凶手仍将是个“他”,直到结果证明不是为止。

汉莎克看着排成长行的架子——其中的六个正空置着,每个架子可能有15英尺高,40码或许50码长,上边搁了发霉的盒子和一些落满灰尘的东西,东一个西一个乱扔,看上去像是汽车配件。她想知道凶手是从哪一个通道逃离的。可能选了一条外侧通道,因为这能更快到达出口——无论是主入口还是最近的后门,他们还得一个接一个地进行检查,这地方需要时间来爬梳一遍。这开始看起来像要大海捞针了。但这回也许他们能走点儿运。可能罪犯会照顾一下他们,在离去之前把他的一丁点儿DNA落在什么显眼的地方。

“我看,不像老手干的利利索索的一票。”汉莎克对她的拍档道,“我猜是什么交易出了意外。”

哈维尔·帕迪拉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受害者拔出了他的点22手枪,但另一个家伙枪掏得更快。”汉莎克又扫了一眼受害者手边的枪。这人的两手都套上了塑料袋,在手腕处扎紧。验尸官已经处理了那双手,取了指纹。“他开枪了吗?”

“验尸官说他的手上有射击残留物,”汉莎克说,“那东西不会撒谎,所以我希望他打中了凶手,这样我们就能在这周围什么地方发现凶手的血迹,弄到一些DNA,查查和我们怀疑对象的DNA是否匹配。”

她看着受害者苍白的脸,他空洞的眼中一片空茫。除了脸颊上的弹孔,这骇人的死状,他看上去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我不认识他,”汉莎克说,“你呢?”

帕迪拉摇摇头。“有人在这里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还没有。得等一会儿,让检察官去弄份搜查证。”

尽管在电影和电视里,警察一出现在谋杀现场就开始四处搜寻证据。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除非他们足够幸运,遇到受害者死在他自己的房里。在现场行事之前警察都很慎重,先确保他们有搜查证在手,这需要通过检察官办公室。若是没有,将来在法庭上收集来的证据就变得毫无意义,不被接受。所以,直到不久前搜查证送抵,他们才放手在现场干了起来。

“第一个来到现场的警察说,停车场上一辆车也没有。”汉莎克说。

“那这家伙怎么来这里的?”帕迪拉问道,“买了杀手车的单程票吗?”

“可能坏人不止一个。或许他们约在这里见面。他们杀了他之后,有个家伙就把受害人的车开走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为什么把尸体留下来呢?为什么不把尸体塞进车里弄走呢?”

“车尾箱放具尸体,万一查出被捕呢?是不是不想冒这风险?”

汉莎克点点头。“也可能是他们离开时太匆忙。可能还来不及计划怎么处理这家伙的尸体。想想交易弄砸了,情况紧急,局面失控,这家伙吃了颗子弹,罪犯慌忙逃跑。记下来,通知我们的人,得好好检查征集到的或是巡逻中发现的被遗弃的车辆。如果其中一辆属于我们的这位受害人,车里就极可能留有坏蛋的指纹和DNA。”

帕迪拉点点头,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潦草地记下些什么。“验尸官说了什么?”

“说我们这位不幸的朋友被一颗打在脸上的子弹杀了。你也得正式记录在案,我猜测过了多种死因,这个猜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