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章 河山表里更分明 明清之际的风起云涌(第14/36页)

由于各守门户,慎交、同声二社势同水火,积习很深。顺治十年(1653年),吴伟业即将出仕清廷,北赴京师前,他受钱谦益委托,出面调和社事。两社人马应吴伟业召集,在虎丘举行大会。九郡之人才齐聚虎丘广场,盛况空前。尤其是吴兆骞与吴伟业即席唱和,才华逼人,令吴伟业嗟叹不已,以为自己也不能及。一时间,吴下英俊都以结识吴兆骞为荣,时人将他和陈维崧、彭师度并称为“江左三凤”。吴伟业更是对宾客说:“江左三凤凰,阳羡有陈生,云间有彭郎,松林吴兆骞,才若云锦翔。”

虎丘大会后,吴兆骞才名轰动一时,甚至传入了京师,“诸前辈巨公,恨不识吴生也”。可惜命运无常,这位文采风流的江南才子竟然离奇地卷入了丁酉江南科场案,从此被抛进了苦难的深渊。

自隋朝实行“科举取士”以来,科举制度在中国已经施行了一千多年,对中国社会和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成为封建社会选拔人才的最主要渠道,也成为历代封建王朝维护其统治长治久安的重要基础。

科举经过历代变迁,到明朝时已经形成了完备的考试制度,共分四级:

院试是各地考生参加县府的考试,由省提督学政莅临主持,及格者称生员,俗称秀才。

乡试是省一级的考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称为“大比”。如果赶上皇帝喜庆,也会下诏加开,称为“恩科”。考期一般在秋季八月,所以又称“秋闱”。主考、副主考均由朝廷临时选派。乡试中举,称为乙榜,又称桂榜。取中者称为举人,俗称孝廉,或称登贤书。考得第一名者,称解元。

会试在乡试次年举行,是中央一级的考试,由阁部大臣主持,每逢辰、戌、丑、未年举行,又称“春闱”。取中者为贡士,第一名称“会元”。

殿试则是皇帝亲自主持,分三甲出榜:一甲三名,分别称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一般称为“传胪”。殿试只用来定出名次,能参加的贡士通常都能成为进士,不会再有落第的情况,并从此官服加身,荣耀无比。

顺治十四年(1657年)正月二十一日,新年伊始,二十岁的顺治皇帝突然发布了一道谕旨,内容并非军国大事,而是限制八旗子弟参加科举考试。这道谕令刚好在大比之年伊始发布,显然有着特别的意义。

满清以武功定天下,素来崇尚“国语(意为满语)骑射”的国策。凡八旗子弟,上自皇帝,下到八旗幼童,从一出生就要开始进行“国语骑射”的教育和考核,直到花甲之年才得终止。但自清廷入关后,局面开始有所改变,八旗子弟发现一旦科举考中,既可以立即升用,得到优厚的俸禄,又可以免去从军之苦役,于是开始崇尚文学,热衷于科举。顺治皇帝对此十分忧虑,多次强调说:“我朝以武功开国,频命征讨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骑射,今天下一统,勿以太平而忘武备,尚其益习弓马,务选精良。”但仍然不能阻止八旗子弟崇文怠武,以致顺治皇帝不得不以谕旨来强行限制。此则故事固然是出于满清“以武定国”的传统,却也说明了在金榜题名后风光荣耀和高官厚禄的诱惑下,科考给人带来的诱惑何等之大,就连八旗子弟也不能抗拒。

这道谕旨的背后还透露出一点,那就是科举名额十分有限,满清皇帝希望将这些为数不多的名额留给汉人,以此笼络人心。正因为科举从来就是一座独木桥,参试的人数远远大于被录取的人数,时刻要面对僧多粥少的局面。在中国这样一个政治早熟的国家,科举自存在之日起,就与弄虚作假、营私舞弊联系到了一起。而统治者为了维护形象,选拔出真才实学的人才,也制定各种考场规则,全力采取措施确保考试的公正性和录取的公平性。这样,一方面是花样形式不断翻新的作弊手段;另一方面却是日益严格的考试纪律和严厉残酷的惩戒措施,由此形成中国历史上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丁酉乡试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拉开了序幕。少年天子顺治皇帝由于刚刚顺利册封红粉知己董鄂妃为皇贵妃,心情大好,突然决定有所作为,要对科举加以整饬。丁酉的前一科,顺治十一年(1654年)的甲午,人称“甲午一榜无不以关节得倖,于是阴躁者走北如鹜,各入成均,若倾江南而去之矣”,顺治皇帝有所察觉警惕,因而不但在选派主考官上格外费心,还事先对考官们告诫说:“考官阅卷有弊者,杀无赦!”语气十分严厉。然而,科场积弊由来已久,似乎谁也没有太把年轻皇帝的话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