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水青山(第20/24页)

顾嗣立迟疑了一下,仍然点了点头。

萧锋忙问道:“什么动机?”

顾嗣立却不肯说,只看了曹湛一眼。

黄海博道:“顾兄不必顾虑,曹兄完全值得信赖。”

顾嗣立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朱安时是朱国治之子。”

曹湛奇道:“那又如何?这一节我早就知道了。”

顾嗣立迟疑了一下,见黄海博一再点头鼓励,这才坦白告道:“曹总管有所不知,当年,朝廷弃朱国治不用,是恩师韩菼韩学士力劝徐乾学徐尚书在朝中活动,朝廷这才起用朱国治为云南巡抚。”

曹湛“啊”了一声,这才会意过来——

当年“三藩”势大,康熙皇帝虽有削藩之意,满朝文武重臣却大多偏向吴三桂等人,包括索相索额图,都力劝康熙不要轻易提及“削藩”二字。但韩菼是削藩的坚决支持者,且靠一篇“削藩”策文登上了状元之位。他既知皇帝迟早要对付吴三桂,却又劝恩师徐乾学力荐朱国治为云南巡抚,分明是要借吴三桂之刀除掉朱国治。事实也果然如此!

这样一来,韩菼与徐乾学二人便于朱安时有杀父大仇。徐乾学已经过世,韩菼亦是年近六旬,垂垂老矣,就算杀了他,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痛快。但朱安时想到了一个更恶毒的复仇方法:毁掉《大清一统志》。如此,徐乾学生前心血尽毁,韩菼亦会因为失书之过而遭皇帝重罚,重新入朝为内阁学士显然不再可能,说不定还会被判流放东北之类的苦刑。

顾嗣立又道:“不过恩师借刀杀人那件事甚为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恩师自己从来不提半句,却不知朱安时如何知道内中关节。”

黄海博道:“上次西园宴会,丁夫人沈海红找到我,请我为她引见韩学士,说是要当面拜谢报仇大恩大德,我也当时才知那件事。既然闺阁中的丁夫人亦已知晓,或许那件事早已暗中传扬开去。”

曹湛大为惊讶,忙问道:“沈海红与朱国治有何深仇大怨?”

黄海博微一沉吟,便如实说了出来,道:“沈海红便是金圣叹外孙女。”又叹道:“当年朱国治一手炮制哭庙案,诬陷金圣叹为首谋,顾予咸为幕后主使。哦,顾予咸顾公便是顾兄尊父。”

顾嗣立点头道:“那朱国治害人不浅,平地掀起一桩大冤案,一心要置先父于死地。若非叔叔在朝中活动,怕是先父亦跟金圣叹等人一般,成了三山街亡魂。”又愤然道:“先父虽侥幸于哭庙案中免罪,但不久又受奏销案牵累,被罢去官职,终郁郁过世。这一切,均是拜朱国治所赐。”

萧锋插口道:“这么说,陆老临死前的指认没错,是顾公子为报先人之仇,杀了朱千总?”

顾嗣立甚是惶然,忙道:“没有的事。我虽深恨朱国治,但其人已死,且死得极为难看,我大仇早已得报,这么多年过去,还会迁怒朱安时吗?”

萧锋却上前行了一礼,谢道:“朱安时心怀不轨,且杀了陆老,顾公子杀了朱安时,替小人报了仇,小人感谢还来不及呢,绝没有半点怪罪之意。”

顾嗣立两手乱摇,连声道:“真的不是我杀了朱安时。”又转头道:“曹总管,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曹湛沉吟道:“按照现场情形来看,似乎是朱安时捅了陆惠一刀后,以为对方已死,便拔刀退开几步,但这时有人自背后赶来,一刀刺中其背心。”又问道:“黄兄,你是外伤大行家,依你看呢?”

黄海博道:“我同意曹兄的推测,但朱安时背心伤口有些怪异。”

曹湛闻言,忙举起火来,俯身细细察看,好半晌才起身道:“我之前的猜测不对,随后赶来的第三人并不是以利刃刺中朱安时背心,而是在距离数步之外时脱手掷出飞镖之类的暗器,暗器射中朱安时背心,他当即扑倒在地。”

顾嗣立大喜道:“如此,应该是江湖高手杀了朱安时。我可是不会功夫,更不要说手掷飞镖、暗器之类的。”

黄海博道:“可朱安时身上并没有飞镖之类的暗器。”

曹湛道:“暗器应该已被凶手取走。”

对方既是江湖人物,暗器多为其独门标志,容易追踪,当场取走,是最为保险的措施。

朱安时意图不轨,陆惠闻声赶来询问究竟,朱安时又杀了陆惠灭口。这内中经过,由现场情形来推断厘清,并不困难。朱安时试图毁书以及杀死陆惠之动机,亦十分可靠,基本没有疑问。疑问是,陆惠为何临死前要指认是顾嗣立杀了朱安时?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惠要保护真凶。这个人,一定是陆惠熟识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能令陆惠不惜构陷无辜者,也要加以维护呢?

曹湛又问了陆惠今晚行踪,情形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