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27/53页)

“别着急,”邻居说,“你太不容易了,真了不起。你为那个男孩做的事真了不起。”

他现在想到那只少了一条腿的狗。如果它都能振作起来,我为什么不能?

直升机颠簸地穿过厚实的云层,每一次下落都像一只正在拍打罐子的手,企图磕出最后一颗花生。只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斯科特就是那颗花生。他用右手握紧座椅,左臂仍吊在绷带里。离岸飞行用了20分钟,斯科特望着窗外连绵的海洋,无法相信自己游了多远。

格斯到达时,斯科特已经在烧烤店抿了一小时的水。他开一辆白色轿车(公司的车),手里拿着替换的衣服走进餐厅。

“我猜了一下你的尺码。”他说,把衣服扔给斯科特。

“我确定会非常合适。谢了。”斯科特说,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工作裤和运动衫。裤子的腰围太大,运动衫的肩部太窄—脱臼的肩膀让换衣服变得困难—但至少他感觉又像个正常人了。他洗洗手,把手术裤塞进垃圾桶深处。

直升机上,格斯指着右舷的位置。斯科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海岸警卫艇“柳木”号,一艘闪闪发光的白船,停泊在下方的海里。

“你以前坐过直升机吗?”格斯大喊道。

斯科特摇摇头。他是个画家,什么人会带画家坐直升机?但话说回来,私人飞机也是这么一回事,看看带来什么后果。

往下俯瞰,斯科特看到小艇还有同伴,六艘大船在海洋上排开。他们相信飞机坠入了海底极深的位置—某个海沟。格斯告诉他,那意味着,要定位到沉没的残骸需要几周的时间。

“这是一项联合搜寻行动,”格斯说,“我们已经从海军、海岸警卫队和海大局调来船只。”

“海什么?”

“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格斯微微一笑。

“海洋学的书呆子,”他说,“他们有多波束和侧扫声呐。空军还借了几架HC-130给我们。我们现在有30名海军潜水员和20名马萨诸塞州水警,他们随时待命,一旦我们找到残骸就下水。”

斯科特思考了这句话。

“一架小飞机掉下来,这样正常吗?”他问。

“不正常,”格斯说,“绝对是VIP套餐,这就是美国总统打电话指示的原因。”

直升机向右倾斜转弯,在小艇上空盘旋,唯一能保护斯科特不从打开的舱门掉进海里的就是他的安全带。

“你说你浮上来的时候,海面上有残骸?”格斯喊叫着说。

“什么?”

“海里有残骸?”

斯科特点点头:“水上有火焰。”

“是喷气燃料,”格斯说,“这意味着燃料箱破裂了。你没被烧着真幸运。”

斯科特点头说,好像记起来了,他说:“我看到……我也不知道,一截机翼?或许还有其他碎片。当时很黑。”

格斯点点头。直升机急拉后又是猛地一降,斯科特的胃提到了喉咙里。

“昨天早晨,一艘渔船在菲尔宾海滩附近发现了机翼残片,”格斯告诉他,“机上厨房里的一个金属托盘,一个头靠,一个马桶座圈。很明显,我们要找的不是一架完整的飞机。听起来像是整架飞机都解体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东西被冲上岸,这取决于洋流。问题是,它是受到冲击破碎的,还是在半空中破碎的?”

“对不起,我也希望我能说出更多细节。但是,我也说过,在某个时刻我撞到头了。”

斯科特面朝海洋,一眼望去全是绵延不绝的开阔水面。他第一次想到,或许当时很黑是件好事。如果当时他能看到周围的辽阔,感到那巨大的空虚,他恐怕无法做到那一切。

格斯坐在他的对面,从密封袋里拿杏仁吃。普通人欣赏海浪和波涛的美丽时,格斯—一名工程师,只能看到实用的设计—重力,加上洋流,加上风。对平民来说,诗意是从余光看到一只独角兽—对不可言说的意外一瞥。对一名工程师来说,只有精巧的务实方案才是诗意的。功能高于形式,这不是乐观或悲观的问题,不是水杯半满或半空的问题。

对工程师来说,水杯只是太大了。

这就是年轻的格斯·富兰克林眼中的世界。格斯出生在史蒂文森村,由收垃圾的父亲和主妇妈妈抚养长大。他是大学预修微积分课上唯一的黑人小孩,从福德姆大学以最优等的成绩毕业。他从自然中看不到美,他认为的美存在于罗马沟渠和微芯片的精妙设计里。根据他的思维,地球上每个问题都可以通过修理或更换部件的方法解决。要不然—如果操作缺陷更加隐蔽的话—你就把整个系统拆掉,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