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17/53页)
你不是偶然成人的,他的父亲告诉他。这也是戴维的信仰,尽管他的版本更加温和。在戴维的心里,对成人的训练要从十来岁就开始。他推论出,10岁是开始思考成长的年龄,可以接受一些宽松的纪律和责任教育,这些东西在你的青少年时期已经灌输给你,之后把它们巩固成健康有为生活的规则。在那之前你都是个孩子,所以就要像个孩子。
“爸爸,”瑞秋说,“你会把我的红球鞋带来吗?在我的衣橱里。”
他们讲话的时候,他走进她的房间拿出球鞋,这样他就不会忘了。
“我正把它们放进我的包里。”他告诉她。
“又是我,”美琪说,“我想明年你应该和我们一起来这儿待一整个月。”
“我也想。”他马上说。每年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对话,每年他都说一样的话,然后他还是无法做到。
“都怪该死的新闻,”她说,“明天还会有更多。还有,到现在你都没把他们训练出来吗?”
“我答应你,”他说,“明年我会在那里待久一点儿。”因为比起就现实世界的各种概率事件讨价还价,摆出所有的减罪因素,试图降低她的期望来说,直接说“好”要更容易。
能明天吵的架,绝对不在今天吵,这是他的座右铭。
“骗子。”她说,但声音里有笑意。
“我爱你,”他告诉她,“今晚见。”
市内的座驾在楼下等他。安保机构的两名保镖乘电梯上来接他,他们轮流睡在一楼的其中一间客房里。
“早啊,小伙子们。”戴维一边说,一边扭头穿上夹克。
他们一起护送他出门,两个大块头,外套里面别着西格绍尔手枪,眼睛扫视着街面,寻找威胁讯号。戴维每天都收到恐吓信,天知道那些信件都在说些什么,有时甚至收到人屎包裹。他的理论是,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立场、对政治和战争持有意见所付出的代价。
去你的浑蛋和你的神,他们说。
他们威胁他的生命、他的家人的生命,他开始严肃对待这些威胁。
坐在市内座驾里,他想起瑞秋。她失踪的那三天,绑匪要求不菲的赎金,客厅里全是FBI的特工和私人保镖,美琪在后面的卧室里大哭。她能回来真是奇迹,他知道这种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所以他们一直在先遣小组持续的监视下生活。安全第一,他告诉孩子们,然后是玩乐,然后才是学习,这是他们之间的笑话。
他坐在车里穿过城市,走走停停。他的电话每两秒钟响一声。朝鲜又往日本海里试射导弹了;塔拉哈西的一名警察被停车射击后陷入昏迷;好莱坞小明星发给NFL跑卫的手机裸照刚刚泄露,如果你不加提防的话,会感觉所有这些大事小事就像海啸压顶。但戴维对它们不予多想,他理解自己的角色。他是一台分类机,把新闻按类别和优先度装箱,向各部门传达指示。他写一个词的回复,然后按下“发送”“胡说”“太弱”或“更多”。等车停在第六大道的ALC大楼门前时,他已经回复了33封邮件,接了16通电话,这对星期五来说是相当轻松的。
一名保安为他打开后车门,戴维踏入喧闹中。外面的空气和滚烫的馅饼一样热,一样浓稠。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西装,白衬衫,打着红领带。有的早晨,他喜欢在最后一秒钟转身绕过前门,漫步走开,去吃第二顿早餐,这让负责安保的人随时保持警觉。但今天,如果他想在三点前赶到机场的话,就得把事情全部做完。
戴维的办公室在58楼。他快步走出电梯,眼睛盯着自己办公室的地板。他走路的时候,人们纷纷让道。他们迅速躲进自己的小隔间,或者转身逃走。与其说是畏惧他本人,不如说是因为他的职位,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西装。戴维心想,自己周围的面孔似乎日趋年轻,环节制片人和行政总监是下巴留着小胡子、喝手工咖啡的网虫,他们自命不凡地以为自己就是未来。这个行业的每一个人都在留下身后名。有些是理论家,有些是投机分子,但他们在那里,都是因为ALC是全国最好的有线新闻频道,而戴维·贝特曼就是这一切的缘由。
他的秘书莉迪亚·考克斯已经坐在桌边。她从1995年开始跟着戴维,她已59岁,从未结过婚,也从没养过猫。莉迪亚很瘦,她留短发,身上有某种老派布鲁克林的放肆,但早就被怀有敌意的上流人士漂洋过海,把她驱逐出了这一区,就像曾经繁荣的印第安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