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案 生异相五星连珠 珠市口兵匪杀警(第3/8页)

“我吓一身汗。”马有才抽烟的手抖起来,烟灰撒一地,“再一看,是老赵。手脚都变形了,满脸是血,瞪着眼死了。”

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呆了半晌,才想起去叫人,等追上城墙,那伙人早没了。警察巡长说,敢这么白天行凶的,肯定是土匪。马有才对照几个警署的通缉画像,认出那伙人里的一个,以前是个钉马掌的,后来跟了土匪头子张群。这个张群,出了名的狠,专在城里明火执仗打劫,喜欢白天作案。警察厅一直悬赏缉捕他,赏金都到了1000大洋。

马有才说完,哭丧着脸坐了一会儿:“说不定哪天,我也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认为,老赵和小赵,不是简单的意外。当警察几年,都没碰上过事儿,突然碰上兵又撞上匪,“肯定和做那几桩生意有关,老赵说一个瓶子在黑市就卖了500个大洋。”

小宝说有可能。他从前在天桥时,认识些做古董生意的,什么来头的人都有。一笔生意能养活几口人,有人为个破盘子能杀人。

我问马有才,出手古董时,都跟什么人打过交道?他说不清楚,都是老赵拿了东西,在琉璃厂鬼市出手。

“你后来见过王果儿吗?”

“见过一次,老赵领着去拿货,她家就在琉璃厂那儿。”

第二天,我们跟马有才去找王果儿。她住在琉璃厂南边不远的西草厂胡同,一个小三合院。王果儿家没人,大门敞开着,院里空荡荡的,角落堆了几个青铜小鼎、香炉,沾满了干树叶。堂屋像个仓库,桌子、椅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玉器、珐琅,地上碎着几个大瓷瓶。

跟街坊打听,说好多天不见家里有人,“恐怕出事了,昨天半夜来了几个人,说是侦探查案,锁都撬了。”街坊说着指指西屋。

西屋里贴墙放着个老木柜,柜子上整齐地摆着几个瓷瓶,都是明代和康乾年间的旧物件。小宝伸手摸了摸柜子,一层灰,“走了得有阵子了,你们这生意可能真惹上事儿了。”

马有才慌了:“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啊,卖的钱都给那女人了,老赵我们就留了不到20块。”

珐琅彩最早出现在康熙年间,为皇家专用,或赏赐功臣,盛行在雍正乾隆两朝,乾隆之后产量很少

我拍拍他肩膀,说别紧张,先找着这女的。小宝从木柜上拿了件巴掌大的掐丝珐琅瓷小碗,递给我,说可以找懂行的打听打听。我接过碗,没看出真假。

在宣武门外雇了辆马车,我带着他俩去了北新桥,找增裕当铺的王掌柜,这人是我的线人。王掌柜捧着珐琅小碗琢磨了半天,最后把瓷碗搁在天平上称了一下,笑了,说这是个新货(假货,仿造品)。他捻着胡子:“但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小宝说,既然一模一样,怎么就看出假了?

王掌柜指着上头的图:“这珐琅瓷的画,都是宫廷画师的手艺,跟外头珐琅铺子上的不一样。”又搁手里掂量了几下,“这碗仿的是康熙年间的,轻了,外头做得精,里头虚。”

王掌柜说,他见过这批珐琅瓷碗的原物,就在养心殿里。小宝说你还进过皇宫呢?他呵呵一笑,说别看我开当铺,可也是在宫里修过宝贝的人。闹拳乱那年(1900年),宫里造办处[3]的人快跑光了,后来修复宫里的贵重文物,都是从民间征集懂行的人。王掌柜懂行,去过两回。

他又仔细摸了摸:“我是宣统元年(1909年)去的,这批瓷器不简单,宣统皇帝登基后头一回搞祭祀,用的就是这套东西。”

马有才要过瓷碗,满脸疑惑,不相信是假的,“要是这女的卖假货,黑市上怎么都愿意买?”

王掌柜脸一拉,冲我说:“这碗绝对有问题,你得信我。不过这兄弟说的也没错,搞古董生意的,真假参半是常有的事儿。”

我说,不如再去王果儿家拿几件来验验。马有才一拍脑门:“找戴戴姑娘吧,她跟老赵买过一个瓶子。”

小赵出事前几天,老赵带马有才去找过戴戴一回,还想查查失窃的案子。戴戴见他帮人卖东西,也凑热闹买了个粉彩双耳瓶,乾隆年间的。

戴戴不在家,胡妈从柜子里找出那瓶子,说还没擦洗,不知道摆哪儿。瓶子是松石绿釉底儿,金彩勾的轮廓,填了粉彩,戴戴家里其他东西都挺素净,确实有点不搭调。

王掌柜拿过瓶子,擦了擦灰,沿着瓶子周身摸了一圈,说是真货,“一股子喜庆劲儿,应该是乾隆年制的。”王掌柜倒过瓶子,看底子上的落款。哗啦一声,从瓶口掉出一团干草。

小宝弯腰看,从干草里捡出一根两寸长的小金簪子。马有才说,这东西没见过,可能是王果儿不小心掉下的。簪子一头精雕着一朵梅花,中间有细纹,细纹中间,錾着几个小字:德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