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案 东四牌楼宅闹鬼 隆福寺畔磷火飞(第3/6页)

我拉起汪亮,笑他:“你丫还是法医,连磷火都没见过?”

“×,我当然知道是磷火,但你瞧这架势,这儿得有多少尸体?”

我跟鲁颖要了把飞刀,在洼地里挖了几下,泥土潮湿松软。有人种着些野菜,菜叶青油油的。

我让汪亮去街上找巡警。内三区警署(今交道口至东二环,东四大街到北二环区域)来了一堆人,巡警、侦探、法医都来了。巡警把洼地挖了三四米,挖出三十多具尸体——也可能更多,因为所有的尸体都被肢解破碎,勉强拼出了四具完整的骨架。只有一具尸体还没腐烂,但身体也被砍成几截,没了脑袋。所有的尸体死法雷同,要么是自然死亡后被肢解,要么是被重物击打,毙命后被肢解。

我们四人做完笔录,陪警察忙活了一宿。早上6点多,巡警封锁胡同,住户不准出门。

鲁颖要走,汪亮不让。他毕竟是警署的,认为鲁颖有嫌疑,不能走。鲁颖不理他,说要找皮皮。汪亮说:“你那皮皮头上戴的骷髅肯定是这儿的,你跟这事儿撇不清,瞧这多少死人!”

鲁颖干笑了一声 :“死人有什么,见得多了。”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汪亮还想说,小宝喝了他一声:“一个流浪的女孩,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看她哪儿像凶手?”

鲁颖走后,我们三个回了老郭家,踏实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小宝跟汪亮去拿那把镔铁刀,我喝了会儿茶,翻了翻庙会上买的书,又去了隆福寺那边。走到东廊下,觉得有些饿,想起昨天没吃上的抻面,就又去了那家蒸锅铺。

铺子门口竟然排着队,都在等吃面,有人拎着饭盒要打包。我掏出怀表,才3点多,街上其他饭馆都还冷清。我往铺子里看,满满都是人,一条长凳坐四个人,挤在桌角吃面。等不及的,端着碗站门口,吹吹热气就吃起来。靠近门口坐了个巡警,敞着衣服吃得满头汗,好像是早上给我们做笔录那个人。

跟站我前边一个胖子打听,胖子说,今儿天热,算不上人多,要在平时,队伍得拐几个弯。“老板姓刘,他的面筋道,汤好喝,油香不腻,后味儿足,吃一回咂摸好几天!”胖子说得来劲,指着让我看那老板的手艺。

我好吃,见不得这架势,就拉了条长凳,点了根烟坐下排队,一边看刘老板和面“出条”。

这老板四十多岁,头发花白,穿了件粗布旧褂子,外面罩了件洗得发白的围裙。他两条膀子舞着,把面团往案板上摔得啪啪响,揉成长条的面,用手一提溜,转眼拧成麻花,甩两下,又是啪地一摔。几趟甩下来,面溜得够劲儿,大面柱子成了帘子棍大小,再成二细、毛细。

等了半晌,路边停下辆胶皮车,下来个当兵的,腰里别着枪,手里提个饭盒,扒开排队的就往前挤。排队的也都不说话,老老实实让开。

我问胖子怎么回事,胖子贴我耳朵说:“知道这是谁吗?总统府的卫兵,徐大总统好吃抻面,三天两头派人买。”见我不太相信,胖子指着正在盛汤的刘老板:“这铺子小,可是干净,要不总统怎么愿意吃?”

胖子说的没错,这蒸锅铺有蒸的、炸的、煮的,每样都单独摆放。一个小工跟在吃完的客人后头,麻利地收拾着。

快排到铺子跟前,那三个巡警吃完出来,突然朝着马路对面吆喝一声,追了过去。我回头一看,卖艺的那小姑娘鲁颖正站在马路边上张望。她抬头一看见巡警,愣了一下,扭头就跑,拐进了隆福寺大街。巡警追过去,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拉了条蒸锅铺的凳子,解开衣服坐着凉快。

“这姑娘早上做过笔录,不是没啥事儿吗?”

巡警看了半天才认出我:“你们走后,来了只猴子,头上戴着个骷髅,几个兄弟围着抓没抓到,抢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骨头,给我看,“人的手指骨,那猴子戴的骷髅,八成也是死者的。再说,这女的是外地流民,不是什么好人。”

我还想再问,巡警摆摆手走了。

终于排到了我,刘老板已经扯起了面团。我找个桌角坐下,说来碗一窝丝儿。他看我一眼,没答话,面条在案板上蹭了几下干面粉儿,又凌空一扯,瞬间拉成细丝,甩进滚锅里。面条出锅,浇上肉汤,撒了碎肉和葱花香菜,给我端上桌。

我捞了两捞,却发现面条略有些粗细不均,瞧了一眼老板的手,手指微蜷着,两手背上都是光亮的疤痕,像是被烫伤过。

我犹豫一下,没问。

捞起面条,吹了吹热气,正要下嘴,门外噌地窜进一个影子,是那猴子皮皮。它蹦上桌,伸出毛手打掉了筷子,在碗里捞了一把肉。我推开碗起身去追,皮皮一边舔着爪子,一边跳上了房梁,窜进了后厨。我跟着就追,老板一把扯住了我。我俩对视了一秒钟,他动了动嘴,没说话。我甩开他的手,喊了一声皮皮,硬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