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88/125页)

“咳,我们的邻居托马感兴趣的也是现实。他是一个现实方面的专家,我一直这样认为。”

“你又在说疯话了,孩子。我都快赶不上音乐会了。事实是,那位女士来医院看望一个年轻的学生,一个非常有名的学生,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当她打听那个年轻人的病情时,她眼中充满了天使般无限的温柔。”

安东·马尔加医生解开挺括的衬衫领口的扣子,他显得有些恼怒。他穿着一套浅色的夏季衣裤,是那种勿忘我的颜色。一套浅色的夏季衣衫,但是那个跟他谈话的人却认为这是一个缺乏生气的冬夜。医生的右手握着一根橡胶短棒,那是雨伞外面的套子。他不时地用一块精美的白色手帕擦拭着自己的脸、眼镜、额头以及胡须。春天炽热的天气使他满脸冒汗。“当那个学生回来的时候,我和他谈了一下。他肯定地说,对于他而言,米拉代表的就是特别的奉献和幸福。这一定是爱情——或是性爱,人们现在常这样说——我不在乎。一次感情的教育,你知道我的意思。当然不仅仅是身体的,这一点你可以肯定。在这种疗法中,注意力如此的集中,以至于邪恶没有藏身之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聘用她呢,医生?你甚至可以撰写一份科学报告:这个无价的主意会给你带来不朽的名望。把她带到医院去成为其中一员吧!死亡夫人,她有一个闪闪发光、超凡脱俗的面具,有一颗慈善的心,还有可以治愈疾病的身体。这位女神提供了一种无效的开始。陆地!陆地!水手们高声喊叫着。女人!海洋女神让我们重新适应陆地的生活。第一,也是最后一个真理。我们来自于泥土,我们回归泥土。”

“孩子,你说得对。亚当的第一个女人利莉斯像他本人一样只是泥土身。她因为一件事情而出了名。她引诱了两个天使,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口令,因而得以打开天国的大门,然后飞了出去。她抛弃了亚当。在这之后才有了夏娃——亚当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无法抓住那个泥土身的女人。她逃跑了。矛盾的是,她逃走之后却又回到了天界。”

“太精彩了!老牌理性主义者,凡人马尔加真的是一名教徒吗?我们都戴着面具,我们都是替代。医生,你是信徒吗?”

“不是,我只是对阅读有着强烈的兴趣。阅读使我越来越接近天界,接近我的病人。你瞧,如你所说,我本来可以在家里欣赏今天晚上的音乐。但是,我想到音乐大厅里来,想置身于人群之中。这不是教堂,而且,那位演奏巴赫的风琴家也不是牧师,但我仍旧……”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份雅兴。我倒乐意远离这种可笑的事情。”

“可笑的事情?我的上帝是一个无神论者,用你的话说,他喜欢刺激、选择、即兴,当然还有玩笑。他和我们一样。他的确按照自己的喜好创造了我们,不是吗?因此,我支持那个你认为很迷人的女人。”

“死亡!谎言、玩笑、调解。冷漠,幸存的即兴表演。换句话说,死亡,死亡。”

“嗯,我支持那些幸存下来的无名小辈。变化无常、怀疑一切的小丑不是我的敌人。”

“但是,他们没有权利出庭作证。这一点很关键!你那些可爱的家伙失去了作为证人出庭的能力。《古兰经》上就有这样的记载。像那样的弄臣没有机会出庭作证。上面就是这样写的,医生,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好吧,我再看一看。书籍不是十全十美的,读者也一样。如果书里真的是这样写的,那我要请求改正这个印刷错误。相信我,一个小小的幽默不会对整部经书造成破坏的。至于真理,它也存在着欺骗。两者像受到婚姻束缚的夫妻,相守在一起。即使他们和别人通奸,他们也不分开,离婚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他们始终有联系,无法分割。我的小教授,你的脾气太坏了,真的。音乐会对你会有好处的,相信我。走进巴赫的殿堂,学会放松你的身心。”

医生此时真的很着急。他跑上阶梯,消失在暮色掩盖的拱门中。

坏脾气!哼!佛尼克·奥拉鲁和兴奋剂托尼·马尔加,他们口口声声宣扬内心的平静。“听我说,”马尔加到达了神殿阶梯的最上一层,回过身,高声叫道,“谎言一旦说出,就会有报应的。它们变为现实,它们成为现实,那就是最终的真理。”

现实并不是最终的真理,医生,病人轻声低语道。他现在坐在神殿对面的一条长板凳上。被称作现实的猜测可以忽略不计,等待并不一定是谎言,并不一定是幻想;抵制或者真理也不是谎言,抑或……过了许久,他把外套的领子竖起。再一次,他走远了;再一次,他走进冬日,他是冬夜里的一个陌生人,深陷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漫长冬季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