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87/125页)

这是一种奇异的黄昏:春天是冬天,他站在雅典娜神庙前。那个女人在马路对面,刚从神庙里出来。当她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时,他认出了她。她穿着一双盖过膝盖的高筒皮靴,像漏斗一样紧紧围在褐色天鹅绒的裤子外面。她身上的那件红色狐皮外套宽宽大大,使她显得更加娇小玲珑。她走过马路,沿车道走去。她脸上泛出苍白的颜色,漂亮的额头下面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勾人魂魄。她的头发梳理得非常仔细,分在太阳穴的两侧。她在那些等着听音乐会的音乐爱好者中间穿行,浑身散发着朝气,挥动手臂回应人们的问候,然后疾步朝入口处走去。就在那时,好像有一个男人高声叫她,她在他面前停留了片刻。一次欢快的对话:她那可爱、清晰、令人无法忘怀的笑声飘向空中。看不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他脸朝那边,比女人矮了不少。他们分手的时候,他踮起脚尖,亲吻着女人的手。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脸——普希金,令人痛苦的画面。长长的络腮胡子,下巴上还挂着几根胡须。“哇,是你啊,医生!我一直以为你只在家里欣赏音乐,不到这种地方来呢。”

“今天例外,一件特别的事情。”

“因为那个女士?她是你的病人吗?”

“不,不,不是。我认识她很久了。一个同事的夫人。”

“什么样的同事?战士相互间称同志,不是同事。我甚至不知道你以前是一名战士。”

“我不是。那位女士曾经嫁给了一家诊所的负责人。我在他手下干过一阵子,他是我的老师。”

“她看上去仍旧那么年轻,教授的前夫人。现在,她嫁给了一个前战士。”

“没错,是的。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令人吃惊。她比他与前妻所生的女儿还要年轻。假如那个老人还活着,他肯定非常想念她。假如他已经到了天堂,我相信,他还会想念她。没有她,生活对他没有意思。她是一个奇迹,是生命的气息,是一抹阳光。”

“你说谁?《圣经》里的大娼妇?你知道,人们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马尔加医生一脸的严肃。浪漫的胡须遮盖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一派胡言!你在开玩笑。在我们的生活中,快乐的源泉少之又少,我的朋友。我们应该珍惜。真正的幸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那位女士温暖了我们的心窝。千万不要轻信暴民——你从他们那里听到的都是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

“你说得没错,我听你的。你认识托马这个人吗?托马·托马经理?”

“哪个托马?圣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怀疑主义者?”

“医生,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托马是一个模范的聋哑人!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但是,他只在恰当的时候向恰当的人汇报。一个非常精确的人,经验丰富,实践感强。他不会因为国人的事情支付1000美元的,他认为替代并不危险。但是,他始终监视那些——或者,那些有可能——或者——”

“又来了,别开玩笑了,我们进去吧。”

“托马对我们的同胞没有信心。他并不认为他们的即兴表演是危险的。但是,那个职业的托马也有弄错的时候。毕竟,他只是这个真实世界里的一个专家。咳,这个快乐女神也是个替代。你知道,医生,这就是她的全部。”

“她不是替代!我不久前看见她,她来医院看我,她——”

“照你这么说,她终究还是个病人。”

“不,绝不是。她是治愈疾病的方法,不是疾病。”

“死亡,医生,这就是她的化身。启示录里的大娼妓。清晰的幸福,满足的冷漠,死亡超凡的活力。”

“孩子,够了,收起你的隐喻吧。她来医院是为了一个病人。”

“啊,那一定是她那位模范的夫君,从前的战士,一个了不起的病人。医生,他们一定把他折磨了个够。他的那些模范战友把他置于死神的身边,他们想结果他的性命。如我刚才所说,只有在他这样例外的情形中,托马才能够看见危险。那个模范协会知道该如何控制能够将他置于死地的幸福、快乐和诱惑。很有可能,在托马眼中,我也是危险的,就像那个拜倒在大娼妓石榴裙下的妄想家一样。”

“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再胡说八道了。我不认识那位女士的夫君,而且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亚努利的传说,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有趣之处。你知道,我感兴趣的是现实,最热门的现实。那是我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