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49/125页)
照这样看,摄影师奥克塔维安并没有在显要位置露面。他更喜欢隐身于教派的成员之中。在这个模范组织中,周围有这么多模范成员,他肯定已经习惯了无声的威严。只有手势和暗语吗?他在实际生活中表现出的基本特性跟40年前完全相同吗?神秘、欺诈、孤僻、缺乏幽默?大发雷霆,只为这个肤浅、复杂、卑鄙的世界——这个世界到头来还在成功地维持着?满怀仇恨,只为那个窥视已久的美人,那种让他难堪的聪明才智,那种他并不相信的美德?准确地说,这个模范的协会对他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绝佳的掩护?一个理想的途径,帮助他实现年轻时所孕育的罪恶理想?挫败的兵团?神秘和起誓,还有遭遇创伤的名利?
万恰先生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眼睛不停地搜索着手中的报纸,但却一无所获。报纸上的措辞和现今全国各家报纸所用的典型言辞极为相似。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难道这个特殊的组织表面上完全同化于周围的环境,并以此为幌子,掩盖它真实的地下运作?这种模范组织的地下温床已经初具规模,它可以逐渐完善党派的组织工作,并且不断挖掘它自身的干预潜能。肯定地说,这跟摄影师奥克塔维安的风格十分吻合。那么,其他人呢?他们如何接受和理解那些权威性的指示呢?那个肢体不全的组织仍然拥有什么深不可测的策略吗?或者,他们只是些模范的特工人员,他们始终追求眼前的目标,重局部,轻全盘呢?这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他们不可以偏离航线,不可以绕道而行;没有延迟,没有玩笑,没有中伤和辩论,也没有犹豫和彷徨,是这样吗?只有武断的命令和原始的行动吗?那么,如何解释节日的歌舞表演,以及对未来和理想的追求?如何解释他们眼前的基本需求?
唐·奥克塔维安应该解释一下他是如何变化的,或者,在那些变化发生的岁月里,他是如何度过的。他肯定愿意给我们提出一些建议,帮助我们应付将要到来的未来。尽可能少的交流:沉默,手势语,图片,以及充满比喻的想象。
但是,如何解释无法预测的反应,以及被压抑的本能呢?在一个失去控制的关头,出现了一个疯狂的任意局面,人们突然开始又蹦又跳,大喊大叫,他们要摧毁即将到来的一切吗?对于逝去的数个世纪,对于那些听力低于40分贝的人,应该给予建议,应该提出要求,应该实施对话吗?甚至那只是一种消遣,是法规中的一条错误条款。消遣,消遣,联络网,联络网,侦探万恰嘀咕着。他站在电话亭的前面,不断变化着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到另一只脚。
他怀疑地看着那份报纸,那上面有他记录的两个地址和电话号码。那些模范组织里的聋哑成员,他们如何在电话里交流呢?难道由他们的子女代替吗?奥克塔维安也有孩子吗?为了迎合行动计划的需要,他领养了一个孩子,这样一来,这个双重游戏就变得更加复杂了,是吗?
他走进电话亭,拨了一个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可能我把号码弄错了,我昏了头了吗?难道我记的号码不是他的,而是她——拉多维奇夫人——的?她不再是夫人了,她又变成了伊里娜。伊里娜——又成了伊里娜。”
半个小时之后,侦探再次拨了那个号码。他手里的报纸不见了,肯定是弄丢了,但他仍然能够记得那个号码。是这样吗?托莱亚的记性跟他这个人一样。
韦图利亚·加夫通夫人不仅悄无声息,而且来无影去无踪。她的邻居万恰发现自己很难寻觅到这位女士的踪影。尽管如此,她的确存在。毫无疑问,她每时每刻无处不在。
这位身材娇小的女士神出鬼没,这已经成为她永恒的特点:费解而神秘。然而,当她最终出现的时候,她的言行举止似乎相悖于她身上所具有的魔法。一个完完全全的人,一个真实而平凡的人:加夫通博士夫人。她外表的平凡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大大增强了她芳踪难觅的那份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弥散在涌动的沉寂和锅碗瓢盆的节奏声中。这种力量悄悄地渗透至家庭的每一个角落之中,并且不断地迁移——令人捉摸不透,令人无法与之抗衡。这是一种强大,然而又十分微弱的跳动——直到它突然爆发于水龙头汩汩的水流声中,爆发于暴风雨肆虐期间窗户的摇晃声中,爆发于炎炎夏季漫长午后升腾的疯狂情绪之中,爆发于杯中静止的红酒之中,爆发于大门突然开启之际,合着院墙歇斯底里的无声叹息,薄如蝉翼的蒲公英踏着甜蜜、虚无的舞步,一路旋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