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3/33页)

我唯一一点跟其他日本青年比较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我还是会无意识地从自己的故乡、从自己的家、从自己的父亲身边逃开……

正因为如此,当我知道父亲为此大发雷霆的时候,就更不想在那么糟糕的时间点上回去了。虽然也曾经担心过,要是因为这样就被家里切断经济来源该怎么办,不过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到时候顶多再把裤带勒紧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我却连一份像样的打工都没有,万一真的被家里切断经济来源,肯定连学费都有缴不出来,然后被大学踢出来,最后流落街头。还好父亲似乎没打算赶尽杀绝,所以我便在不愁吃穿的情况下顺利地念完了大学,和同年纪的年轻人比起来,我甚至可以算是在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下长大。

在那之后又过了三年,我已经完全忘了什么仪式的事,所以收到祖母的来信时还吓了一跳。我猜父亲可能是认为我今年春天已经从大学毕业,如今为人师表,是时候可以回去完成成人参拜的仪式了……

换作是平常的我,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祖母在信末的那一句“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参加”的话却反而困住了我。祖母虽说是父亲的母亲,但是祖父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现在儿子才是一家之主,在我们那种乡下地方,“夫死从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光是想象祖母夹在我和父亲之间的窘境,就不免让我为之鼻酸。

最后,和堂哥讨论过之后,我决定回去完成成人参拜的仪式。

“就算你从今以后都打算跟家里保持距离,但也不是从此就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还是尽可能不要留下疙瘩比较好吧!”

虽然高志已经当上了高中老师,却还是不改大学时代游手好闲、喜欢恶作剧、老是干一些蠢事的坏习惯,如今却难得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教。正因为他平常总是不够正经,所以认真起来的意见反而更有说服力,因此我也乖乖地照他说的话去做。

于是相隔四年之久,我又回到了初户。

2

在去年的第二学期过了一半之后的某个礼拜天早上,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其实礼拜六只要上半天课,如果我下了课之后马上离开学校的话,虽然抵达初户已经是半夜,但是礼拜天一早就可以开始进行仪式。问题是,礼拜天是御山神社例行的秋大祭,村子里的人都会聚集起来,我才不想在那种状况下进行成人参拜的仪式,所以才会故意请了礼拜一的特休。我的如意算盘是,只要进上进入三山,当天夜里应该就可以回到东京。而且回家的那天早上,我还可以慢条斯理地从东京出发,为的就是不想太早回家、不想太早面对父亲和兄长们。

作为成人参拜舞台的三山,顾名思义是由三座山形成,却被视为一座山,也就是所谓的神山。然后,最前面那座山的高度连五百公尺都不到,第二座山也只有七百公尺左右,第三座山还是没有超过一千公尺。而且还有称之为参道的山路从山脚下的“里宫”通往盖在第一座山里的“一之中宫”、再通往位于第二座山顶上的“二之中宫”、以及坐落在第三座山的“奥宫”,即使要穿过三座山,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

这些资讯全是高志实现告诉我的,而他好像是从他母亲,也就是我婶婶那儿问来的。虽然直接问父亲或兄长们是最快也是直接的方法,但是我实在办不到,又不想再给祖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所以只好拜托堂哥了。

礼拜天晚上,在初户的乡木老家迎接我的只有祖母和母亲而已,而且母亲还马上被父亲给叫走了,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吃着祖母为我准备的迟来的晚餐。

不同于什么都吃的兄长们,我从小就是个非常挑食的孩子。不过,虽然我很讨厌青菜,但如果是祖母做的烫菠菜,我就肯吃;虽然我很讨厌醋饭,但如果是祖母捏的稻荷寿司,我就会喜欢;虽然我很讨厌酱菜,但如果是祖母腌的梅干,反而会让我多吃一点饭。我能够平安无事地长到这么大,怎么想都应该要归功于祖母的功劳吧!

那天晚上,眼前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明天等成人参拜结束之后,你父亲和哥哥们要帮你开一个庆祝会。”

望着食量依旧很少的我,祖母一面叫我吃这个,吃那个,一面说:“就算没有经过这项仪式,你也早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不对,你都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老师了,当然是独当一面的大人,只不过村子毕竟有村子的传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