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们走上台阶,一个接着一个。一个行刑队,阴沉而安静,他们的受刑者沉着而庄严。外面已经开始变黑,由于下雨的缘故黄昏来得更早些。但是秋天即将到来,季节即将变换,而莉莎·邓恩即将死去。

真是个好去处,她心想,而且是通过这么个方式。历史上的一个脚注,另一个失踪的人。到圣诞节的时候,第一本记录这件事的书就会上架。森尼维耳的人会仔细检查亚尼内悲哀的小盒子,找到她悲哀的一小沓照片,将它们卖给《太阳报》,然后去度假。

那味道现在已经比她之前上来的时候消散一些。敞开的门和窗激起一阵穿堂风,至少将原本在这里糖浆似的空气吹散。但是,这里依然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她环视自己的四周,看着曾经有人生活在这里的那些凄惨、单调的证据,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有些同情托马斯·邓巴。墙上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任何小小的炫耀暗示着他是爱他自己的。只是远处墙边的桌子上那个小小的圣地,他值得纪念的收藏。

她走过去站在桌边,思忖着这些战利品背后逝去的生命。这里一定比他们今天发现的三具尸体还要多,她心想。天知道那些耳环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一个渴望鲁布托的女孩只能负担得起一个挂在她钥匙链上的假冒产品。她们的家人知道她们失踪了吗?他们是否依然盼望着她们终有一天会回家?

她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表。亚尼内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最后一件精致的礼物——其实也是第一件。她21岁的生日礼物,而且不是品牌的东西,一件有着金色铰链和珍珠母表面的古董。亚尼内一定花了好几个月攒着现金才买下的。她记得亚尼内递给她的时候脸上的自豪,给她展示背面的刻字。很小的字母,但戴在她手腕上16年之后依然清晰:献给莉莎,我的爱不变,亚尼内。

她解开表扣,在她手上掂了片刻。一个很舒服的重量,很结实,她这一生自始至终无论有多少缺陷,这块手表都是曾经被爱过的证明。亚尼内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她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了。

她将它放在桌子上,就在原本属于房东的那一大串妄自尊大的钥匙旁边。深呼吸后,她抬起头。“好了,”她说道,“我们把事情处理完吧。”

他们决定把卫生间作为最终谢幕的地点。那似乎符合逻辑,考虑到那里有他利用那个惊人华丽的贵妃浴缸作为藏骸之所,他所做的所有切割工作都是在那里完成的。他的最后一个受害者除了骨头几乎没剩什么,皮肉同这强迫的献身一起从身上剥离下来。只有一条腿还未被清理干净,可怜地置身这已经被肢解的骨架中间。无论她是谁,她曾经很喜欢贝壳粉色的指甲油,很可能还花过一段时间去欣赏它,转动着她的脚让阳光照在指甲上,很快她便邂逅了这个戴着有色眼镜、喋喋不休的男人。

科莱特艰难地控制着她的呕吐反射。这些可怜的残肢令她恶心。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俯下身去靠近那尸体。接着她感到害怕,害怕疼痛,害怕死掉,害怕她所要求他们做的事情。她转过身去,看到侯赛因面色苍白,维斯塔的脸冷酷得能够吓退恶魔。不单单是我,她心想,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做这件事。总有人不得不去做。这是唯一的方法。

她跪下身子,低垂着头。

他们两个都在哭。侯赛因和科莱特都在哭。除了所有他们在过去几周里做过、见过的事情,这最终一幕使得他们几近崩溃。侯赛因麻痹地站在她身边,冒失地走上前来,下定决心要坚持到底,而现在他在她身边,能够看到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肩膀,他完全崩溃了。他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卫生间的地板砖上摇晃着身子,紧紧握住他的鼻梁,眼泪从他的眼睛里不住地滑落下来。

“对不起,”他说道,“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求求你!”她乞求道,“求求你,侯赛因!你必须做!求求你!”

“我也想做。哦,天啊,科莱特,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侯赛因,只管动手吧。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雪儿还在楼下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想让她失去那条胳膊吗?只管去做。只管——求求你,侯赛因,我自己做不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切肉刀挥舞下去。但是那只是一个半心半意的举动。他在最后一刻畏缩了,将刀刃砍到了墙上。

科莱特大声尖叫,因为愤怒,因为挫败,因为恐惧。她也不想去做这件事情,每次她一想到将要发生什么,血液都会在她的血管里奔涌着,而她需要付出所有的努力使自己保持不动。“侯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