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的爱在泪水中渐渐模糊。当她们为那最后一口呼吸而挣扎的时候,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涌出,当他的手还停留在她们的脖子上的时候倾泻在他的脸颊上。当他看着那光芒渐渐消失,那些惊讶、恐惧、痛苦变成虚无,他感觉胸口紧缩,好像他的心脏将要破碎。有那么一瞬间,在眼泪倾泻而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吞咽了。他将双手从她们身上拿开,按在自己的脸上,弯下身子让悲伤发泄出来。

“对不起,”他告诉她说,“对不起。哦,真的对不起。”

我失去了控制,他心想,我再也不能控制它——控制这个——这份爱。这感觉对我来太难以控制了。孤独感是如此强烈。我曾以为我的女孩们会治愈我,如果她们不会离去的话,就会阻止这渴望、这痛苦、我内心这空洞。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像是回放一样,他的这份爱。都是按照正确的方式开始的,每次都是,就像所有人开始时一样。一个偶然的相遇,一个相互吸引的瞬间,当她不在的时候一直想着她,慢慢建立的兴趣,似火的激情。但在那之后,一切都不对了。在激情变作哀痛之后,接下来的就是满足、爱人的关系、那些容易亲昵的瞬间。

然后,一天一天冷漠朝他侵袭而来。他现在对玛丽安娜已经没有感觉了。他看着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仅仅几周之前他对她的那种热爱。她只是另一个憔悴干瘪的失望,而他那令人痛苦的空虚感与日俱增。

他看着那个信奉上帝的女孩,感觉到另一股悲伤的急流席卷而来。我的天啊,他心想,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你的名字。我失去了控制,我真的失控了。如果我将要做这个,如果将要做这些……爱的牺牲品,至少我欠她们的、欠我自己的,是一份先发制人的温柔。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人,那种去迪斯科舞厅寻找刺激,挑选又抛弃女人的人,好像她们是昨天晚上的垃圾。当我与人结伴的时候,我是想要共度一生的。我总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你瞧瞧。

她比玛丽安娜和尼基挣扎得要厉害得多。其实并不奇怪,因为他的女孩之前都认识他,至少足够了解他而使她们卸下防备,坐在椅子上,放松而没有准备。这个信奉上帝的女孩在传教的需要和独自来到陌生人的公寓之间来回拉扯着。她没有坐下,没有背对着他,但是靠在沥水板那里站着,她的《圣经》拿在手里,一直谈论着耶稣,直到他想要对月长啸。最终,他不得不要求她画出一张她的教堂所在地的地图,才使得她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一会儿而转过身去,然后她一直在反抗,还发出了一声尖叫。这是第一次有人做到。

像是骑在一匹难驯服的马身上,他心想,回忆她的力量。对于像她这样瘦弱的人,那是令人惊讶的强壮。

即使是头上罩着一个塑料袋,他的双手紧握着袋口将其封死,她还是将他左右摇晃着,好像她是泉水做的。

从来都不温柔,他心想。这从来都不温柔。我希望它能温柔一些。我希望有什么办法能使她们安静地睡去。这样她们的转化就只会是一瞬间安静而忧郁的平静。

她的嘴张开着。托马斯擦了擦他的眼睛,将塑料袋从她的头上揭下来,紧盯着那双充血的眼睛。淡褐色,他心想。那才是它们应该有的颜色,而不是醋栗的绿色,根本和那皮下充血的红色不相配。她青色的血管已经非常接近表皮,向外突出着,动脉的路径蜿蜒在她美丽的外表上。她的鼻子对于他特殊的品位来说过于大了些,而且他意识到那鼻子已经被破坏了。

她被毁了,完全毁了。所有那些苦楚,所有那些悲伤,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一个无用的丑八怪,一个扔进篝火里的盖伊·福克斯,对于任何男人都是无用的。

他将她扔在地板上,沉重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就坐在她浅灰蓝色的人造革手提包旁边,包里的眼镜和祈祷文的小册子露在外面。他就用手盖住脸,开始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