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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炸弹袭击者,”我说,“他炸死了许多无辜的人。他最近袭击的目标是英格兰南部的一家酒吧。他炸死了一对老夫妻、酒吧侍者和钢琴师,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连一个受蒙骗的工人都没解放出来。”
“你这是在提问,还是在陈述事实啊,无名氏先生?”
“我是在请你告诉我他的动向。”
“那家酒吧离一座英国军营很近,”她回答说,“那地方为压迫我们的法西斯势力提供了设施和享乐。”
她那双冷酷的眼睛又一次戏谑地盯住了我。我说没说过她很有吸引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吸引力到底应该算是什么?她穿着一身棉布囚服。她迫于压力才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却没有丝毫悔恨之心。她浑身上下都十分警觉,这我能感觉出来。她也知道我能感觉到,我们俩之间的天壤之别吸引了她。
“我的部门打算在你获释的时候给你一笔钱,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付给你指定的任何一个人,”我说,“他们需要情报,这样才能抓住你的朋友谢默斯,并且定他的罪。他们感兴趣的是他以往犯下的罪行、准备做的案子、藏身地点、联系人、生活习惯,还有弱点。”她等着我再往下说,所以我就说了,也许这并不明智。“谢默斯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他就是一头猪,还不是你说的那种。一头不折不扣的猪。他小的时候没人虐待他;他的父母都是正派人,在唐郡经营着一家烟草店。他的爷爷当过警察,还是个好警察。谢默斯为了寻求刺激就把别人炸死,这是因为他有缺陷。所以他才会那么对你。只有在给别人施加痛苦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其余的时候,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小男孩。”
我这番话丝毫没影响到她盯着我的冷静眼神。
“你是不是也有缺陷,无名氏先生?我觉得是。干你们这一行的人,有缺陷很正常。你应该加入我们,无名氏先生。你应该和我们一起上课,我们会让你皈依我们的事业。然后你就没有缺陷了。”
你要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门并没有提高,也不带任何夸张的成分。她仍然保持着那种屈尊俯就、冷静异常的态度,甚至显得十分热情。她内心爱搞恶作剧的那部分隐藏得很深,掩饰得很好。她的笑容正常又自然,说话时她脸上一直带着这样的笑意。坐在她身后的利维上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许是因为她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上校疑问地看了我一眼。我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就从桌子上抬起双手一摊,意思是这样谈话有什么用?上校和利维上尉说了些什么,她失望地按铃让护送的人进来,那神情就像是一个人准备好了饭菜,却发现饭菜一口没动就被端走了。布丽塔站起身,理了理前胸和臀部的囚服,伸出手戴上手铐。
“他们想给我多少钱,无名氏先生?”她问道。
“一分没有。”我说。
她又朝我行了个屈膝礼,夹在两个护送的人中间向门口走去,屁股在棉布囚服下面扭来扭去,让我想起身穿睡衣的莫妮卡。我担心她还要开口说话,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也许她知道今天她已经大获全胜,再做任何事都会有点多此一举。上校跟着她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利维上尉。她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
“瞧,”她说,“现在你应该知道听布丽塔唱歌是什么滋味了吧。”
“我想是吧。”
“有时候我们交流得太多了。也许你应该对她说英语。只要她说英语,我就能照顾到她。她是个人,一个女人,被关在监狱里。她也很痛苦,这是肯定的。她很有勇气,只要她还肯对我说英语,我就能尽到对她的责任。”
“她要是和你说德语呢?”
“那有什么用?她知道我听不懂德语。”
“但如果她说了呢——如果你能听得懂呢?那又会怎么样?”
她的笑容变了样,显得略有些羞愧。“我想我会觉得很害怕,”她用慢吞吞的美式英语回答说,“我觉得如果她命令我做什么事,我很可能会照她说的去做。但我不会让她来命令我。我干吗要听她的?我不会给她控制我的权力。只要说英语,我就是老大。你知道吗,我在布痕瓦尔德的集中营里待过两年。”她还在微笑着,用德语对我说了下面的话,那是集中营里的人咬紧牙关、压低嗓门说的那种悄悄话:“Man hört so scheussliche Echos in ihrer Stimme, wissen Sie.”——知道吗,在她的声音里你能听到非常可怕的回声。
上校站在门口等着我。我们往楼下走的时候,他又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这一次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在所有的男人面前都是这样吗?”我问他。
“你是说利维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