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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嘿嘿一笑,她有点犹豫了。她没想到我会笑。
“不过你听啊,”我反驳说,“你要么是战犯,要么就是个无辜的游客。你不可能两个都是啊。”
“这场斗争是无辜的人和有罪的人之间的斗争。”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又继续说教起来。她反对的并不仅仅是犹太复国主义,还有她所谓的中产阶级妄图主宰世界的趋势、对人类自然本能的压制,以及维持披着“民主”外衣的政权的专制地位。
我又想打断她的话,但这一次她根本就没理我。她向我援引了马尔库塞141和弗洛伊德的言论。她提到了处在青春期的儿子对父亲的反叛,多年以后等到这些儿子也当上父亲的时候,他们自己又会否定这种反叛。
我朝上校看了一眼,可是他好像在打瞌睡。
她“行为”的目的,布丽塔说,还有她那些同志们的目的,都是要打断这种出于本能的压迫循环,不论它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比如为了物质主义而奴役劳动力,还有“进步”这个带有压迫性的概念本身——他们要让社会中真正的力量像性欲的激情一样汹涌喷发,成为崭新的、无拘无束的文化创造形式。
“我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我抗议说,“请你别再说了,你得听听我的问题。”
因此所谓的“恐怖主义”有着两个明确的目的,她继续往下说,好像我刚才压根没开口一样。第一个目的是扰乱中产阶级和物质主义狼狈为奸的同盟军,第二个目的则是通过范例来启迪世人,他们就像是在矿井里运煤的小马,根本不知光明为何物。换言之,要把那些最受压迫的人们发动起来,唤醒他们的意识。
她还想补充说明,虽然她并不是共产主义的追随者,但是与资本主义相比,她更喜欢共产主义的教义,因为共产主义强有力地否定了用财产把人关进牢笼的自我理想。
她喜欢让性欲得到无拘无束的释放,也认为可以借助毒品——对于有这个需要的人来说——来发现自由的“自我”,这种“自我”和被逆来顺受阉割掉的不自由的“自我”完全不同。
我侧过身朝着上校。和其他任何行为一样,审讯也是有礼节的。“我们还得继续听她这么胡说八道吗?这位女士是你的犯人,不是我的。”我说道。我没办法坐在上校的这张桌子后面对布丽塔发号施令。
上校把头抬起来一点,神情漠然地看了看她。“布丽塔,你想下去了是不是?”他问道,“这几个星期你又想就着白水吃面包了?”他的德语说得和英语一样怪异。突然间,他似乎变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也睿智得多。
“我还有话要说,谢谢你。”
“你要是想待在这儿,就回答他的问题,少废话,”上校说,“随你怎么选。你要是现在就想走,我们也没意见。”他又用希伯来语对利维上尉说了些什么,她冷淡地点了点头。一个阿拉伯犯人端着放有咖啡的托盘走了进来——四杯咖啡,还有一碟甜饼干——然后恭顺地把咖啡送到大家手里,我们每个人一杯,利维一杯,饼干放在桌子中间。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厌倦的气氛。布丽塔慵懒地伸出长胳膊去拿饼干,就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上校的手赶在她前头啪的一声落在桌上,把饼干碟子挪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那么,请问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呢?”布丽塔像个没事人一样问我,“你是想让我把爱尔兰人交给你吧?不然我的案子里还有哪方面会让英国人感兴趣啊,无名氏先生?”
“你要是能把一个具体的爱尔兰人交给我们,那就再好不过,”我说,“你跟一个名叫谢默斯的男人生活过一年。”
她觉得很好笑。我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盯着我使劲瞧,仿佛在我脸上看到了某种她熟悉的东西。“和他一起生活?这也太夸张了。我跟他一块睡觉。跟谢默斯就是为了性,”她调皮地笑着解释说,“和他在一起就是图个方便,他就是个工具。是个挺不赖的工具,我得承认。我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你喜欢性交吗?有时候别的男人会跟我们俩一起做,有时候还会是个姑娘。我们有各种组合方式。这么干没关系,不过我们都做得很开心。”
“跟什么没关系?”我问道。
“跟我们的工作没关系。”
“什么工作?”
“无名氏先生,我已经跟你讲过我们的工作了。我跟你说了它的目标,还有我们的动机。人道主义并不等同于非暴力。我们靠斗争才能获得自由。有时候,最崇高的事业也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来实现。这你难道不知道吗?性爱有时候也会很暴力。”
“谢默斯参与了什么样的暴力活动?”我问。
“我们说的并不是什么漫无目的的行动,而是人们反抗压迫力量的正当行为。你究竟是压迫力量中的一员呢,还是支持人的自发性,无名氏先生?说不定你可以解放自己,加入到我们的行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