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彻头彻尾的假货”(第2/8页)

“他第一件事是拿到钥匙,这对他来说轻松容易。放下来!把电话放下!”布拉德菲尔德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到吸墨纸上面。“然后他开始在光荣洞里工作,建立起自己小小的办公室,做备忘录,写信。任何档案库里他用得着的东西,他就偷。他是个贼,这是你自己说过的。你应该知道。”有那么片刻,特纳声音变得温柔和体谅。“你是什么时候给地下室装上铁栅门的?不来梅的暴动之后对不对?一个周末?他就是那时候恐慌起来的。惟一的一次。他就是那时候偷走手推车的。我在谈的是卡费尔德,听好!关于他的博士学位,他的服役记录,他在斯大林格勒受的伤,一家化学工厂……”

“这一类谣言已经传了好多个月。自从卡费尔德成为政治要角以来,有关他过去的谣言就一刻不停,但他每次总是能够成功辟谣。西德这里几乎没有一个有头脸的政治人物未受过共产党的中伤。”

“利奥不是共产党,”特纳用极疲惫的语气说,“你说过的,他是个政治低能儿。他有很多年都远离政治,因为他害怕他会听到些什么。我在谈的不是谣言,而是事实。那全都是记载在我们的档案里的,就锁在我们自己大使馆的地下室里。他就是在那里找到档案的,现在,就连你也无法把它们埋葬了。”他的声音既没有洋洋得意的味道,也没有敌意。“如果你想看,那些档案现在就在档案库里。有些东西我读不懂,我的德文不好。我已经交代过任何人都别碰。”他在回忆中微笑,而他回忆起的,也许是他自己陷入过的困境。“他在安装铁栅门和电梯上锁以前把手推车推到地下室去。他害怕调查不能继续进行下去,害怕去不了光荣洞。在那之前,他做的事一直简单得像小孩的游戏。他哪里都有办法去,《名人追踪》给了他这个权力。他只要坐上电梯,就可以直接下到地下室去。但你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终止了这一切:防暴铁栅门阻断了通向他洞穴的路。所以他就把他需要的一切放到手推车里,推到地下室,待了一整个周末,等焊接工人把工作做完才出来。为了离开地下室,他对后楼梯入口的门动了手脚。那之后,他就利用冈特邀他喝茶聊天的机会到顶楼去。冈特当然是不知情的。在某种意义上,大使馆里每个人都是不知情的。我很抱歉,为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抱歉。我是错的。”

“现在恐怕不是道歉的时候。”布拉德菲尔德说,然后打电话给皮特小姐要她送咖啡过来。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档案里有些什么,”特纳说,“都是些对卡费尔德不利的证据。请帮帮忙别打断我的话。你我都很累了,而我们时间也不多了。”

布拉德菲尔德已经在他前面的吸墨纸上摊开一张蓝色草稿纸。皮特小姐把咖啡送了进来,又离开了。她只瞧了特纳一眼,但这憎恶的一瞥却比任何言辞都更雄辩地道出她对特纳的鄙夷。

“我打算告诉你他拼凑出一幅怎样的图像。如果你想挑毛病,等我全部讲完再挑。”

“我尽力而为。”布拉德菲尔德说,脸上闪过一个微笑,让他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在丹嫩贝格附近,有一个村庄,名字叫哈普斯托福,居民寥寥无几,坐落在一个树木茂密的河谷里。德国人1938年在那里盖了家工厂。那里原先就有一家造纸厂。造纸厂位于一条湍急的河流旁边,有一栋乡村别墅相连,后方是一座悬崖。德国人把造纸厂改装,又沿河盖了一些实验室,把整个地方变成个极机密的小研发站,专门研究某种毒气。”

他喝了口咖啡又吃了口小饼干。看来吃东西会弄痛他唇上的伤口,因为他把头侧到一边,咀嚼极为小心。

“是毒气。工厂地点为什么选在那里,理由显而易见。那地方难于轰炸,而且溪流湍急,便于排放废水。村庄又很小,他们爱赶走谁就赶走谁。跟得上吗?”

“跟得上。”布拉德菲尔德拿着钢笔,特纳一边说,他一边记重点。特纳看得见他在每个重点前面都编上号,心里想:编不编号又有什么差别?你是不可能通过编号摧毁事实的。

“当地居民事后声称他们不知道工厂是干什么的,这大概是实话。不过他们知道原先的造纸厂被拆掉,换上很多昂贵的设备。他们知道,位于工厂后方的仓库是有守卫的。他们也知道工厂不容许干部与当地人杂处。工人都是些外国人:法国人和波兰人。他们是不许外出的,所以也不会与当地人杂处。每个人都知道有动物。主要是猴子,但也有绵羊、山羊和狗。动物进了工厂以后就不会再出来。有一则记录指出,当地的省党部头目曾收到过一些爱动物人士写的抱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