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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不是个爱哭的女人,但她现在却哭了。已经凌晨一点了,她还穿着在教会学校时穿的睡衣,坐在哈基姆夫人那张床边上,双手捂着脸,眼泪不停地从手指间流出。看见她这样,我的同情心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们做什么也救不了自己,萨尔沃。”她啜泣着对我说道。我哄了她好久,才说服她坐直身子。“我们的梦想是如此美好。和平!团结!进步!但我们是刚果人。每次我们做了个美梦,我们就会回到原点,而明天从不会到来。”

我用尽一切方法安慰她。我边跟她闲扯我这一天来做的事,边炒了几个鸡蛋,烤了几片面包,又泡了一壶茶。我决定不在她伤心的时候谈可能引起争议的话题,于是再次小心地略去不提我打过的电话,以及藏在衣柜后面的那份名为“我控诉!”的保密文件。短短十二小时后,她就将出发去博格纳。我最好等她回来时再告诉她一切,因为到那时我已经化计划为行动,一切问题都将解决了。但当我提议睡一会儿时,她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说她得再听一下那首歌。

“哈贾的歌。就是他受折磨后唱的那首。”

“现在听?”

“就现在。”

我希望尽我所能地迁就她,于是从藏匿处取出那盒磁带。

“你带上他给你的名片没有?”

我取出那张名片递给汉娜。她仔细地观察名片正面,看着上面的动物图案露出了微笑。她翻到名片背面,皱起眉头,沉思了起来。然后她戴上耳机,打开录音机,令人费解地沉默着。我耐心地等她说话。

“你尊敬你父亲吗,萨尔沃?”磁带放了两遍后,汉娜问道。

“我当然尊敬他啦。非常尊敬。我相信你也尊敬你父亲。”

“哈贾也尊敬他父亲。他是刚果人。他尊敬他父亲,对他言听计从。你真的相信他会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跑去跟他父亲说‘父亲,你的终身挚友兼政治盟友穆旺加扎是个骗子’?要知道,如果折磨他的人做得很巧的话,他身上甚至什么伤痕都不会留下。”

“汉娜,求求你了。你一整天都过得很糟糕,你已经累坏了,还是上床休息吧。”我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被她轻轻地移开了。

“他是在对你唱那首歌,萨尔沃。”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你认为他想对你说些什么呢?”

“说他活下来了,我们所有人都见鬼去吧!”

“那他为什么要把他的电子邮箱地址写给你?这字歪歪扭扭的,他写字时手肯定在颤个不停。他是在被折磨之后写这些字的,而不是在那之前。为什么呢?”

我对她开了个玩笑,但没什么效果。

“很可能他是想给他那些夜总会拉些生意吧。”

“哈贾是在叫你跟他联系,萨尔沃。他需要你的帮助。他是在说:帮帮我,把你的录音材料交给我,把他们折磨我的证据交给我。他需要那些证据。他想让你提供证据给他。”

我太懦弱,还是太狡猾了?在我看来,哈贾只是个花花公子罢了,他才不是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呢。法国人的实用主义思想,以及他所过的优裕生活早就让他腐化了。他要求在星期一晚上之前拿到三百万美元就证明了这一点。我该打破她的幻想吗?或者我该不该跟她讲,我确定没必要去做那些事。

“你说的没错。”我这样跟她说道,“他需要证据。我们这就把磁带交给他吧。这是惟一的办法了。”

“但怎么交给他呢?”她心存疑虑,问道。

我向她保证,那简单得很。你只需找一个有相关设备的人。一个录音师,或者一家音像店就行。他们会为你把磁带转成音频文件,然后你就可以把文件发到哈贾的电子邮箱。一切就都解决了。

“没有,萨尔沃,事情还没完呢。”她皱起眉头。就像此刻我转换了自己的角色一样,她也努力转换她的角色。

“为什么说还没完呢?”

“那对你来说是项重罪。哈贾是刚果人,而那些是英国机密。你打心里把自己当做一个英国人,所以你最好远离这事。”

我拿过一本日历,跪坐在她身旁,向她指出,麦克西策划的政变还有七天才会发动,因此我们不必太急,不是吗?

可能是吧,汉娜疑惑地表示赞同。但是越早通知哈贾越好。

但我们还可以再拖几天,我巧妙地反驳道。即使再拖上一星期也没什么坏处,我又补充了一句,是因为暗中想起安德森先生要创造奇迹时的沉缓节奏。

“一个星期?我们为什么必须等上一个星期?”汉娜又皱起了眉头。

“因为到那时我们或许已经不需要把那些音频文件发给哈贾了。或许他们已经害怕了。他们知道我们已经行动起来了。或许他们会取消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