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中映像(第3/7页)

“圣诞?……胡说八道!……”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怒吼道,他腰板一直,怒目瞪着本涅特,“外甥,跟我们一起过圣诞,这是规矩。”

“实际上,我收到了邀请,要到萨里④去。我承认接受邀请是有理由的。”

“哦,啊?……”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酸溜溜地观察着他,“受到了女孩子的邀请?”

“不,是好奇心——也许是吧,我不知道。”他再次转移视线,“确实,一些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有预谋的杀人,凑成一堆的怪人,包括卡尼费斯特和玛莎·泰特。这是友好的社交活动,然而可恶,我有些担忧,先生。”

“等一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自顾自地,发出夹杂了喘息和牢骚的声音,从椅子里抬起巨大的身躯,然后打开一盏鹅颈形读书灯。一片绿色的光芒倾泻而出,映照着凌乱的官方邮票——那上面撒满了烟灰,还被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大脚弄得皱巴巴的。

白色的大理石壁炉上,詹姆斯·本涅特看到一幅肖像,画上的福彻⑤满面狡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从一个高高的铁制保险箱中,取出了一只瓶子、一根吸管和两个杯子。无论他走到何处,那笨拙的步子,仿佛总要撞到什么东西。此时此地,他正像是一个近视的传令兵,在桌子和保险箱中蹒跚穿行。他撞倒了一片棋子,此前它们明显被摆成某个残局;还有一桌铅制士兵,是用来尝试某种军事战略的。他什么都没有捡起,觉得它们只是没用的垃圾,它们不过是他稀奇古怪、天真烂漫、死气沉沉的大脑的随身用具。

在杯子里宛如测量般,小心翼翼地倒好了酒之后,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一本正经地发出鸿雁般的鸣叫,再把酒一口咽下,如木雕般沉闷地再度坐回椅子中。

“现在,”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边说边交叠起双手,“我准备听听你的故事。注意,我有工作了,那里站在路边的伙计们……”他把头侧向一边,显然指的是另一幢名叫“苏格兰场”⑥的大楼,位于离防波堤下游不远处,“他们还没有搞定汉普斯提得⑦的家伙,那个在山上拿了日光仪的家伙。让他们自己捣鼓去,别管。你是我外甥,另外,你还提到一个我很感兴趣的女人。不是吗?”

“玛莎·泰特?”

“玛莎·泰特,”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眨了眨眼睛,眼神带有某种色情的意味,“哈哈,性感的电影小妞。我经常去看她的片子。”他那宽阔的大脸上,不断地蔓延着某种狎亵之色,“我老婆不喜欢。当你称赞大众尤物的时候,为什么瘦女人总会觉得不满呢?……我承认她丰满可人,为什么不呀?我知道好些跟她有关的趣事:我跟他的父亲——一个老将军——很熟。战争前,他有间狩猎小屋,在我住处附近。她出演过一部关于露莎泽·波吉亚⑧的电影,那部电影在莱斯特广场⑨上映了好几个月,几周前我才去看过。看电影时,我只遇到了老山迪伏和他夫人,那女人还穿着貂皮大衣吸鼻子呢。她对泰特一家都看不顺眼。我想搭他们的顺风车,还提醒他们说:山迪伏夫人最好别在公众场合,跟老泰特的女儿同行。根据日程,老泰特的女儿要参加一个晚宴,山迪伏夫人也得参加,她对此很厌恶……”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又开始板着脸不说话了,还把手挪到了威士忌酒瓶上。

“听我说,孩子,”他锐利的目光越过了桌子,直逼对方,“你没有缠上玛莎·泰特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没有。”詹姆斯·本涅特说道,“我认识她,她在伦敦。”

“真是万幸啊!……”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咆哮着把手移开,嘴巴从苏打水吸管处,发出嘶嘶的声音,“学着点,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什么活力了。呸!……好吧,继续说下去,她在那里干什么?”

说着,他冷漠的小眼睛,忽然掠过一丝惊慌。

“如果你了解过玛莎·泰特的背景,”詹姆斯·本涅特说道,“就会知道,她在伦敦,还是第一次登台演出。”

“真巧啊!……”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睑缩小了。

“是啊,这里对玛莎·泰特的批评相当粗鲁,直接指责她不会演戏,她只好跑到好莱坞去。奇迹发生了,一个叫卡尔·雷格的导演相中了她,让她接受训练,为她梳妆打扮,让她韬光养晦。”詹姆斯·本涅特手舞足蹈地说道,“六个月之后,玛莎·泰特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这全是雷格的功劳,或者按照新闻界的说法:一个叫埃默里的家伙让她重生。不过,依我的判断,她只有一个想法:让伦敦的评论家,收回那些批评。所以,她才回来这里,领衔主演一部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