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私人赏画会(第4/6页)

她用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说:“亲爱的,有好消息。记得你跟我提过霍尔腾市那家公司在找人吗?”

“探路者公司。怎么了?”

“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选。”

我端详着她,感到有点讶异。身为一个猎人头顾问,我当然偶尔会用到荻雅娜的顾客名单以及交友圈,其中有许多人是公司老板;这完全不会让我感到良心不安,毕竟,负责交帐单的人可是我。这次让我感到比较不寻常的,是荻雅娜居然自己想到要推荐某个人去做某份工作。

荻雅娜挽着我手臂内侧,靠过来低声说:“他名叫克拉布斯.葛雷夫。爸爸是荷兰人,妈妈是挪威人。还是刚好相反啊?不过这不重要。三个月前他辞职了,刚刚搬到挪威来整理一间他继承的房子。他曾当过鹿特丹市一家科技公司的执行长,是全欧洲规模数一数二的卫星定位导航公司。直到公司在今年春天被美国人买走之前,他一直是大股东之一。”

我喝了一点香槟,然后说:“鹿特丹。公司的名字呢?”

“霍特。”

我几乎给香槟呛到,接着我说:“霍特?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你有那家伙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

我沉吟了一下。霍特。探路者公司一直都把霍特视为他们在欧洲的典范。跟现在的探路者一样,霍特公司也曾经是一家小规模的高科技公司,他们的专长把卫星定位导航的技术带进欧洲的国防产业。如果曾在那里当过执行长,当然是绝佳人选。所有的猎人头公司都说,如果要他们承接案子,就必须把工作交给他们独家全权处理,如此一来才能有严谨而有系统的表现。但是,如果萝卜又大又红的话,也就是那份职务的年薪总额接近七位数的时候,任谁都会修正原则。而帮探路者找人这份工作就是一根又大又红的萝卜,抢手得很。得到这项业务的,包括三家人力招募公司:阿尔发、伊斯科,还有柯恩与费瑞国际。三家都是业界最顶尖的。正因如此,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而已。每当我们承接那种“成交才有酬劳”的案子时,我们只能先拿到一笔支付相关费用的钱,如果找到的人选能符合客户开出来的条件时,又可以拿到另一笔钱。然而,是否能拿到真正的酬劳,端视客户最后是否聘用了我们推荐的人。我对这一点没有意见,但这份工作所关系到的,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输赢。赢了就证明我是这一行最厉害的。这是我的矮子乐。

我靠过去跟荻雅娜说:“听我说,宝贝,这很重要。你可不可以给我任何能找到他的联络方式?”

她咯咯笑说:“只要有东西引起你的兴趣,你总是这么好声好气的,亲爱的。”

“你知道哪里……?”

“当然。”

“哪里?哪里?”

她指着某个方向说:“他就站在那儿。”

在瑙鲁恩那一幅表现主义风格的画作前(他画了一个正在流血,戴着一个囚犯专用头套的男人),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人,身形细瘦而挺直。聚光灯投射在他那闪闪发亮的古铜色头颅上。他两边的太阳穴都有青筋浮起。西装是订制的。我想是来自伦敦萨佛街。他穿着衬衫,没打领带。

“亲爱的,要我把他带过来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做好心理准备。荻雅娜朝他走过去,往我这边指了一下,我注意到他还优雅地鞠了个躬。他们朝我走过来。我微笑了一下,但没有笑得太开,在他走到之前就把手稍稍伸出去,但是没有太早出手,时间恰到好处。我整个身体转过去面向他,与他四目相交。百分之七十八的第一印象是由肢体语言决定的。

“罗格.布朗,幸会了。”我用英国腔念出自己的名字。

“克拉布斯.葛雷夫。我才是幸会。”

虽然他那正式问候语不像挪威人会说的话,但他的挪威话说得几近完美。他的手温暖无汗,劲道十足,但又不会太用力,而且握手握了三秒,是最适当的时间。他的眼神看来平静、充满好奇心、保持警觉,微笑友善且不勉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我原先所期待的那么高。只差一点就有一百八十公分,这让我有点失望,因为就人种的身高而言,荷兰人平均有一百八十三点四公分高,居全世界之冠。

一段吉他的和弦乐音响起。说得精确一点,是一段G11sus4的和弦,接着播放出来的是披头四的〈一夜狂欢〉,来自他们一九六四年推出的同名专辑。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送Prada手机给荻雅娜之前特地把这首歌设定为手机铃声。她把那只迷人的轻薄手机拿到耳朵边,点头向我们致歉,然后就走开了。

“我知道你刚刚搬到这里,葛雷夫先生?”我听到自己讲的话好像一齣老旧广播剧里的台词,把“先生”(herr)这种挪威文里的文诌诌字眼都搬出来了,但是在进行买卖之前的开场白里,摆出低姿态来装腔作势一番是很重要的。不过,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