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现在 1(第3/5页)

“谢天谢地!”早已疼得咬牙切齿的伊舍伍德不禁把心里话吐了出来。醉醺醺的奥利弗·丁布尔比晃悠悠地走了。加百列在桌底下松开了脚。

“你的秘密就到此为止了。”

“该死的秃鹰,”伊舍伍德恶狠狠地咒骂道,“我现在是发达了,但等我跌落了,他们又会一个个飞到我头顶上,等着我死,好捡几根骨头。”

“也许这次你该更小心一点,好好看住你的钱。”

“我觉得我怕是没救了。实际上——”

“噢,天哪。”

“——下周我得去阿姆斯特丹看幅画,它是一组三联画正中央的一幅,据说作者是一个无名画家,但我直觉里另有想法。我觉得这幅画可能出自罗吉尔·凡·德尔·维登的工作室。实际上我愿意为此下很大的赌注。”

“凡·德尔·维登的画出了名的难以鉴定。只有少数几张可以肯定是出自他之手,而且这几张根本没有签名,连日期都没有标。”

“如果那幅画真的出自他的工作室,上面会有他的指纹,只有你才能找到这些指纹。”

“我很乐意帮你看看。”

“你现在手头有活儿吗?”

“我刚修复完一幅莫迪利亚尼的画。”

“我有个活儿给你干。”

“什么活儿?”

“前些天我接到一个律师的电话,说他的客户有幅画要修复,客户点了名要你去,还说酬劳不是问题。”

“客户叫什么名字?”

“没说。”

“那怎么干?”

“你直接去他别墅修复这幅画,差旅费全包。”

“地点在哪?”

“苏黎世。”

加百列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似乎在想象,或者回想什么。伊舍伍德见此情形,也在他那不甚可靠的记忆当中疯狂地翻箱倒柜。我以前有帮海勒先生送他去过苏黎世吗?

“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苏黎世能去。他能给多少酬劳?”

“酬劳是我刚才给你的那笔数额的两倍,不过你得尽快动身。”

“地址给我吧。”

加百列没时间回康沃尔拿东西,所以他吃完饭便开始上街购物。他在牛津街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小皮包,然后去了大罗素街闻名遐迩的科内利斯美术用品店买装备。一个名叫佩内洛普的意大利金发女郎帮他打包了这次出行需要的所有颜料、刷子和溶剂。加百列作为绘画修复师,在业界颇有名气,金发女郎对此也有所耳闻。他恬不知耻地用意大利语跟她调情,口音听起来就像在国外待久了的意大利移民。她把他的东西用牛皮纸包好,绑上细绳。他在临走前亲吻了她的脸颊,闻到了她头发上淡淡的可可香气。

加百列对恐怖分子的劫机手段和机场安检的漏洞已经了解太多,他不放心坐飞机,于是坐地铁去了滑铁卢火车站,在傍晚时分赶上了开往巴黎的欧洲之星高速列车。在巴黎东站,他登上了开往苏黎世的夜班火车,到第二天早上九点,他已经在微风习习的车站大街上漫步了。

苏黎世坐拥数之不尽的财富,却表现得如此低调。加百列走在大街上,不由心生感叹。全世界的金银财宝都聚集在他脚下的银行金库里,但是这里没有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也没有宏伟气派的纪念碑,有的只是商人一贯的保守低调、小心谨慎、尔虞我诈,好比一个见了心仪的男人却撇过头去故作矜持的女郎。这就是瑞士。

加百列来到阅兵广场,瑞士信贷和瑞士联合银行的总部分别坐落在广场两边。一群鸽子从地上扑簌着翅膀飞上蓝天,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加百列穿过马路,来到萨沃伊饭店对面的出租车停靠站。有几辆的士停靠在路边。他选了其中一辆,瞟一眼车牌,把号码记了下来。上车后,他告诉司机别墅的地址,说话时尽量掩饰自己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柏林口音。

过河的时候,司机打开了收音机,电台正在播报早间新闻,主持人的德语带有很浓重的苏黎世口音,加百列听得特别吃力,于是他索性不听,转而专心思索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有些业内人士认为,绘画修复是一项枯燥乏味的活儿,但加百列把每一次任务都视为一场全新的冒险。这些艺术品带领他穿越不同的时空,只能凭自己的能力和胆识来决定修复工作的成败。

他在想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任务。既然客户指名要他,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幅画是古典艺术家的作品,画面肯定已经污迹斑斑、破损严重。毕竟,如果只是刷一层漆就能解决的问题,客户何必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事把他弄到苏黎世来。

那么,他这一次来,究竟要在这里待多久呢?六个星期?还是六个月?这很难讲。每一幅待修复的画都是特殊的,耗时长短取决于画作的保存状况。伊舍伍德那幅韦切利奥的画花了他一年的时间才修复好,当然,托阿里·沙姆龙的福,他中途还干了点别的事情。